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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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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酱油,一个城市的记忆

作者:龚舒琴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5365      更新:2015-02-12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镇江人习俗,置办年货成了寻常百姓的第一要务。
       这两天,一则消息在网络疯传。“镇江万人空巷免费打酱油”。“一市民一次性打700斤,刷新了历年打酱油记录”。有图有字。外地朋友纷纷求证。
       今年去徽州过年。想给外地朋友带点特色礼物。也想体验一下这久违的习俗。和先生一起打酱油。暌隔太久,中山路84号,曾经的恒顺酱醋厂旧址盛况不再。一个简易的产品销售中心搭在空落落的废墟之上。好在,恒顺人做了些准备。现场不乱。酱油,醋,麻油,老酒,酱菜。各式品种各自张扬着。
       唯一排队的是打酱油现场。九曲十八拐,铁质护栏里人挨人站着。人群很安静。没有传说中的万人空巷。细数,百人而已。U型空间里,开票和操作间分开。盛酱油的器物千姿百态。大的,可以装上百斤的塑料桶。小的,如我手中几斤装的纯净水瓶子。更多是超市里买来用完的空油桶。身后,一老人手中拎着的一种方而扁的油壶勾起了我的回忆。环顾四周,都是中年人和老人。随家人奔跑的孩子们。
       等待中,四处按动镜头。随着恒顺醋场的迁移,这个延续了近30年的老城区打酱油现场将消逝在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里。恒顺人即使有心想保有这样的习俗,也不可能重现原地原址的旧景了。
       比想象中等待的时间少了很多。进棚。10个大缸一字排开。工作人员给了我去5号位的指令。刚想迈步,买好醋的先生已经完成了任务来帮我。顺势。瓶给他。我继续按镜头。
       打酱油模式依旧。笨重的木制端子,铁皮的漏斗。深而大的陶瓷缸里,黑亮的酱油发出阵阵香味。工人们齐整的工作服,蓝布衫,蓝帽子。甚至连打酱油的动作都是一样的。看我拍照,很友好地摆了造型配合我。
       出得廊棚,有一种失落。时隔多年,再回到打酱油的人群里,完全找不到那种熟悉而热闹的感觉。周遭乡音不多。淮安等外地方言充满耳机。城市拆迁,老街坊都散落在城市的角角落落。
       临时搭建的廊棚上有不少图片。最早的一张标注1990年,黑白照。展出的图片都是跳跃式的。其中最抢眼的是去年广为流传的空姐打酱油的靓丽。而我更留恋的倒是那些寻常大妈们受持酱油瓶时候满足的笑脸。许是囿于场地窄小的考量,稀少的图片在偌大的廊棚上显得孤寂。但在我的记忆中,这个习俗应该更早。
       应该是80年代中期。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刚工作的我遇到了前辈老师帮忙请求。“打酱油”一词第一次进入我的记忆。面对我的诧异,她提到了我在恒顺醋厂销售科工作的表嫂。没想到,平素里和表嫂话语调侃互动,让同事知道了我醋厂的“关系”。当然得答应。帮人办事的时候,自己也加入了行列。在医院工作,医院制剂室里方而扁的塑料壶理所当然地成了手中拎着挂着的器物。风过去,自行车把手上的壶叮叮咚咚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那时候恒顺酱醋厂好大。气派的展厅里,各式的醋产品宝贝似得供在玻璃柜子里。临近年关,各地销售人员费尽口舌求着更多的货源。表嫂她们公主般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倨傲而懒散地应着。偌大的厂房里,领票,打醋,打酱油,都在车间。一个一个的排队,买了醋,提着酱油,迷路了。辗转迂回,摸到大门,已是灯火阑珊。城西的空气中,飘散着深深浅浅的醋香。
       这个习惯随着我住宅的东迁而渐渐淡出我的生活。但镇江人过年去恒顺打酱油的习俗一直延续。每到年底,街头巷尾,都会看到拎着各式瓶瓶罐罐匆匆西区的老镇江人。甚至有不少在外地生活的镇江人也少不得电话相托。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镇江醋是纯粮食酿制,绝非转基因。散装醋或酱油摆放一年色泽质量丝毫不损。自用,送人两相宜。滴滴酱油,滴滴香醋,演绎的都是浓浓的思乡情。那是故乡的味道,绵柔,温润。
       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特殊的符号。恒顺醋是一个百年老字号本土产品。百年发展,已经由道光年间的私人作坊变成了今天的上市公司。央视《舌尖上的中国》推介更是让镇江醋声名远扬,令人欣慰。可惜,太多有着城市记忆的百年老字号正渐趋式微。比如,曾经是镇江人聚会首选的百年“老宴春”,艰难支撑的“唐老一正斋膏药”,已经易主的“老存仁堂药店”。
      “镇江,一个美得让人吃醋的地方”。打酱油,打醋,这一寻常的习俗,唤起的,是一个城市的记忆。发散的,是一个城市的年味。温暖的,是一个城市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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