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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视媚行 俏净如狐

作者:翁淑怀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671      更新:2014-06-25
文/翁淑怀

一夜春雨紧,冷了窗柃湿了瓦,园中春泥香馥,新枝初发,落红悄无声,随生读书意,香茶伴书,心静若水。
随手翻出了贾平凹的散文集,又一次很自然地翻到那篇《红狐》,这篇散文,我读过无数次,可今天还是想读它,上面有我每一次阅读留下的痕迹。我有一习惯,看书时手中一定得拿着一支铅笔,看到好的文句,定是要划一划的。
这《红狐》,写的好象是一个梦里的故事,有一种意境,不似在人间,每一次读,都觉得有一种清落的美。短短的几页文字里,有荒园,有柳、梅、槐、竹,有湿淋淋的紫薇,有夜雨、抱琴人、叫眉的才女,红狐的琴……这些人、物、时,聚在了一起,便有一种飘渺的、恍然的感觉,有如雨打芭蕉的冷清和轻愁,让人禁不住害起相思来。
文字异常地清净、简洁,缓缓地叙述着……
“如今的冬夜,从月下归来,闻见了谁家的梅。”很诗味。
“这样的琴,不知道造于哪块灵土上的灵木,制于何年何月的韶光月下,谁曾经拥有过它,又辗转了多少春秋和人序,可它终于等待到了来我的屋中,要为我蓄满清音,为我解消寂寞,要与我共同创造人间的一段传奇。”这文句,竟有红楼里的味。
“这一个夜里,夜很凉,梦里全是琴的影子,半醒半寐之际,倏忽听得有妙音,如风过竹,如云飞渡,似诉似说……”文章的“境”,便是这样描出来的。
这文里,作者借居在一座荒园里,那日子,也是一样地荒芜,读书人,精神容易寂寥,寂廖了,就容易有想入非非的时候,吟了李太白的诗“两人对酌梨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君且去,有情明日抱琴来”。明日,也就真地有人抱来了古琴,因了这琴,那寂廖便有了落处。早先蒲氏笔下那为赶考而苦读的白面书生,常常在深夜的书斋里遇见了狐女,我猜那一定是书生攻读枯闷,偶尔偷看了香艳闲书,心旌荡漾,却苦于眼前无美人可云雨,便倒在书桌上想入非非,才想出那么多狐的故事,以满足意淫之快。想来这文中的“我”,也正是这样的心境,所以在那荒芜的日子里,便以为这琴,是那灵性的狐,在一个雨夜,从远的山里林里,潜入了“我”的荒园,幻化成一个平平坦坦的睡着的美人,日夜相对,随生爱意,而且还会自鸣,钟爱之极,为这琴起了名“红狐”,并从此“开始过得极平静而又富有”。
读书的人,精神上的充实感和孤独感往往相伴相生,孤独缘于情感的无落处,这时候,若有异性可诉衷情,便孤独能解。所以蒲氏笔下那娇美玲珑、妩媚风情的狐女,在书生那寂寞清冷的读书夜,随雨潜入,温香一室,可怜性情书生,岂有不被迷惑之理?纵是清醒,也甘心被迷。一夜缱綣,丢魂失魄,从此便害相思,圣贤教诲,全然不顾。
狐,在中国民间,是一个不光彩的象征,感情中的第三者,常常被称为小狐狸精,这是因为人们觉得会勾引男人的女人必有一种狐媚,而勾引男人,在传统道德上,被认为是伤风败俗的事,是一个女人坏中之最坏。然而,在文学里,狐却常常被写成是世上最有灵性最美丽最有感应的尤物,狐之媚,虽可恨,却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小时候看到一个电影镜头,也是一个关于狐仙的故事,那雨夜里的狐,与书生留下了缱綣的情,不得已离去的时候,变成了一只美丽的狐,那镜头里狐的眼睛,晶亮而迷离,蓄满了相思和幽怨,叫人心生感动,那狐缓缓转身的片刻,竟有泪水滴落,想是情深似海,与那书生难舍难分,真真有灵性,那狐,最终轻轻地、决绝地离开,渐渐隐没在雨后深深的林木中,那个镜头,让人对这尤物万般爱怜起来。
其实,有灵性的女子身上必定是有狐媚气的,如张爱玲,贾平凹说她是一个“会说是非的女狐子”。我觉得这话是评价张爱玲中最中肯最概括的一句话。女人的狐媚气,在我看来,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女人味,是男人难以抵挡的一种气质。
男女缘生,往往情不知所起,若起于婚后,必千夫所指,认为是女子狐惑所致,不干不净。然而,婚外情中,也是有情深似海,相知相爱,叫人感动的。一生无爱的婚姻,倒不如一夜有情的相爱。人活着,若不知情为何物,有如木头,枉此一生。
“烟视媚行,俏净如狐”,很喜欢这八个字,所以做了这文章的题目。这八个字,与“素心若简,人淡如菊”是多么地对立又多么地和谐,素心若简,人淡如菊,是雅中之极致,而烟视媚行,俏净如狐,是俗中之极致,能同时拥有这两种特质的女子,想是非尘间所有了,若有,定是极品,不知得迷倒多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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