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钦润

纳兰容若在中国古代著名词人里可能是家境最为优裕的，用锦衣玉食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父亲是权倾朝野的当朝重臣纳兰明珠，官至兵部刑部尚书，加太子太傅、太子太师。身处如此高干之家，纳兰打小自然是锦衣玉食，没有多少愁苦才是。但观纳兰词却颇多闲愁幽苦。后人或许会说这是年轻词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其实未必，庄子有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吾等非纳兰，焉知纳兰之愁苦。

对果腹都成问题的下层百姓来说，衣食无忧，肥马轻裘的富家公子生活当然是令人羡慕的。但对纳兰来说，这种权贵富家公子的生活，却也断绝了他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出生在天潢贵胄之家，自己本身就是皇帝身边的一等侍卫，身负家国的厚望，他要履行身为一个臣子，一个高干儿子的职责。既无法学披头散发行吟泽畔的屈子，也无法象仅做到一介县令的陶渊明一样洒脱，一句“不为五斗米折腰”就挂印而去归隐田园。他只能在自己不甚喜欢的富贵温柔乡里翘盼梦里清风明月般的归隐江湖。身为皇帝身边的红人，纳兰容若甚至无法体验苏东坡、辛弃疾这些前代词坛前辈被贬谪天涯的人生窘境。
“德也狂生尔，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偶然出生于乌衣门第的纳兰骨子里却是向往结交出身寻常巷陌慷慨悲歌的燕赵寒士。“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致之而已。”对于高贵的出身，纳兰不以为幸，反以为憾。炙手可热的地位与周遭各种谄媚的包围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出身高贵似乎成为一种负担，成为他与市井寒士诗酒唱酬的障碍，令他无法找到酝酿词章的空灵寂冷和慷慨激越。久居庙堂之上的纳兰迫切需要一次肉体兼精神的自我放逐，需要一次处江湖之远的人生沉淀，而他似乎也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词气由于尘俗的缠绕而渐渐变得苍白，他象困兽般四处寻找突围。而与他相濡以沫的妻子卢氏，却不幸地过早撒手人寰，这对他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纳兰在苦苦找寻能够停泊自己心灵孤舟的芦花港湾。只可惜天年不假，上天只给了他短短三十一岁的人生。中国词坛最后一颗巨星就过早地陨落了，着实令后人喟叹不已。以纳兰之才，如果给他一个归隐田园或贬谪江湖的机会，或许他不会走得这么匆匆，纳兰词或许会留下更多千古绝唱。

　　笔者感其才情，惜其英年早逝，填词《鹧鸪天.读纳兰词》叹曰：
山水乡心路寂沉，故园风雪落更深。
玉堂空抱幽兰怨，朱户常怀屈子吟。

瑶瑟断，泪沾襟。杜鹃暮雨泣寒林。
花前公子长萦念，陌上佳人独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