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琼

午休，窗外阳光很好。我可以想象那样的阳光洒在脸上一定是淋浴的感觉。于是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下楼。我站在阳光下了。
   街上人流如织。玻璃窗外一个长发的女人比我更休闲地走过。我认识她，早在我读初中时就认识她——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人。还是精致妩媚的妆容，还是柔和无邪的眼神，还是披着随意卷曲的长发，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真是很宽容。咖啡色修身的短大衣露出酒红色打底毛衣的领子。饰了水钻的黑围巾绕了两圈垂下长长的穗，和她挎的那个简约时尚的大黑包包再合适不过了。卡其色铅笔裤，及膝的长靴和大衣是一个色系。我看着她从玻璃窗外从容地走过，直至娉婷的背影融入人流。她是个疯子。二十年前我就知道她是个疯子。
   二十年前，她穿着暗色碎花的长裙，远远的走过来。深秋的午后，风把她的长裙和长发诠释成一种说不出的美。我留着童花头，穿着带白条的蓝色加绒运动服，傻傻地看着她越走越近，啊！我长大后也要漂亮成她那样！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竟然对我微微一笑。温婉柔和的眼神二十年后还是那样刻骨铭心。“别理她，她是个疯子！”身边的同学一把拉住我跑开了。那样的年龄是不懂惋惜和思考的，只是继续觉得她是个美好的女子。
   后来，我渐渐相信她确实是个疯子。有时候，我看到她会茫然。走在街上，从来没有看到她在哪个地方停留过，从来没有人和她打招呼。再后来，听人说起，她之前是有个单位上班的，因为一场死去活来的爱情渐渐迷失了自己。再后来看到她，心生怜悯。再后来，我也经历了死去活来的爱情，再遇她，我内心平静，心生欢喜。至少我知道，她如今并不痛苦，并且看起来非常宁和从容，她甚至没有忘记如何打理自己。在我为爱情心如死灰、素面朝天的岁月里，她一如既往的美丽得体、感知时尚。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甚至在心里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迷失了自己，我希望我是她。至少，还能保留作为一个女人最后的尊严。
   几年前的冬天，我在街道转角处遇见她，长款黑外套大红围脖。走得很近，我停下来，眼带笑意地盯着她看。她觉察到了，竟然也望着我笑了一下，还是那样温婉柔和的笑容。然后不停步地走过去了。那该是一场怎样伤筋动骨的爱恋啊！让一个活在了混沌中的女人从青葱到不惑一直固执的美了下来。要怎样的期待才能日复一日的对镜贴花黄，要怎样的波澜不惊，才能看起来是如此的沉静幸福。我站在寒风凛冽的街道拐角，恨那个负了她的男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爱是何物？是一错手的一生，还是张爱玲言下饭粒和朱砂痣的较量？
   摁灭烟头，站起身。我又站在了阳光下，仰起脸，果然是淋浴般的感觉。卖烤玉米的妇人把烤好的玉米挪到一边，用保鲜膜细细盖好，她黝黑矮胖的男人忙着把一个个新鲜玉米架上炉子；一只撒欢的叭儿狗，慌慌张张的跟在主人后面过马路；我顺路买下了一个老人剩下不多的几斤橘子，这样老人就可以早些收工回家。看着他把不多的几张钱币仔细包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遂安心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