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琼

　空间总有免费的信纸，浅浅的黄，如故纸。 一样的字敲在上面，就多了一点点温度。我想它适合我们曾经的花样年华，在这个小雪已过的冬夜，我们的花样年华需要一些温暖垫底，才有勇气跃然于纸上。
   母亲说起我们兄妹三个小时候的事时，总不忘提起她在井边汲水洗衣一弯腰，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就垂在了脚踝。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一方公认的美人，读到了高中，成绩优异、能歌善舞。如今病中，也是整齐利落。婚后住娘家的日子里，在我出门上班的时候，总不忘提醒我搽点唇膏。  母亲的花样年华到了我这里，就是每个周末都蓬头垢面、昏天暗地的宅在家里。要保持随时随地的花样，是需要相信爱情、相信冬至春不远的年华来支撑的。而我，是不需要花样的，没有母亲的坚强，只有蓬头垢面着。 
   到了我这个年纪，一帮人聚一块儿。不能提想当年，一提就满座唏嘘。 故作镇定，再故作镇定，心里却早早地荒去了一大片。昨晚，被人郑重地安排去了歌厅。一帮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围着我，说很羡慕我。我问羡慕什么，羡慕我成熟优雅。而震耳欲聋的江南Style中，酣畅淋漓的是她们！我这个成熟优雅的半老女人只能坐在一大堆啤酒瓶和果盘后面的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该羡慕的是我，羡慕得已经到了嫉妒恨的境界了。几次逃离未果，如坐针毡。终于得以起身，小丫头送我到电梯口。我告诉她：不用羡慕我，总有一天你会长成我这样。而我，永远也回不去了。是的，回不去了——我的花样年华。 
   今天周日，停水。不过停不停水，对于我个人没有关系，因为我照例睡到中午起来，不用洗脸，餐桌上有什么就吃什么，然后直接坐在了电脑旁。不喜欢逛街的人，淘宝是大爱。淘了一天头昏眼花，继续追忆我的花样年华。想着，怎么一眨眼，就快奔四十了呢？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啊，那年我们说好的、约定的、发过誓的种种，还没来得及理清，怎么就过了有效期了呢？去年淘下的那件粉色小棉袄，还没来得及穿呢，怎么就觉得只能留给女儿穿了呢? 
   我的花样年华，一直在跟我的婚姻较劲。沉默、窒息、逃离。 
   我把我最美的年月，交给了困惑。今夜我坐在这里，不记得自己曾经爱过谁。
   你看，岁月是如此温柔，以至红颜老去只在朝夕。 而你，缘何脉脉，低到尘埃的爱是否还有重回枝头的勇气。   
  走至无声，谁在夜里叹息，惹夜色寂寥。
   不过一个春去冬来，匆匆凋零的不只是一季草木，还有我。我甚至没有来年的山头可以守望。花儿会记得明年要在那片山坡重绽，树梢在耐心地等待它的新芽，而我并不确定，明年的此时，我还会不会留一盏灯，坐在这里，写着我的花样年华——等你回来。 
   爱是小姑娘的事，我已羞于启齿。 
   有些固执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比如我。所以波澜不惊。 
   花样年华，一树繁花，开到盛时无风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