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期间，放下了所有活儿，回归到一个正宗的父亲角色，带着儿子瞳瞳玩耍，耐心地为他买菜做饭，认真地听他弹琴唱歌，静静地陪他一起看动画片，愉快地与他去户外梭梭板，瞳瞳的许多表现，着实让我吃惊不小。这是我长期埋头写作被文字遮蔽的欣喜与愧疚。
       “爸爸，我弹的这首歌，好听吗？”“爸爸，我拿了你的大衣，给妈妈盖上，可以吗？”
       我愣在一旁，疑惑这是一个不满四岁孩子说的话吗？妻子平时工作比我忙，尤其是过节，最能体现她忙的价值。而我时而出差与远游，更是难以陪伴瞳瞳。多数时候，瞳瞳被我们放到亲人家寄养，妻子常在路上与瞳瞳视频见面，内心总是滋生对孩子的亏欠，虽然单位各项工作长年被评优秀，但对于家庭里的母亲角色，仍充满失职的内疚，之于孩子，错过的都是家长无法修补的天真时光。
       半天的陪伴，瞳瞳让我知道了动画片里有个叫光头强的家伙。瞳瞳似乎与光头强是要好伙伴，他告诉我光头强的敌人是森林里的动物熊大和熊二，因为光头强被人利用天天要去砍伐树木，熊大和熊二总会在关键时候出来拼命阻止光头强的砍伐行为。光头强开的伐木车着火了，天井盖上的烟囱被阻塞，可光头强还在为车添加柴火。瞳瞳急了，走近电视屏幕，着急地挥着手，大声地喊——光头强，不能呀。话音刚落，伐木车就爆炸了！
       下午，我带瞳瞳去书店。哪知他径直走到儿童书区域，聚精会神地翻动着有故事画面的读物，一边给我讲书上的警察故事，一边将要买的书，重叠在一起。到了晚上，瞳瞳坐在我枕边，给书上的陌生人取名，央求我讲新故事给他听。有时，瞳瞳会与身边的玩偶说悄悄话，当我问他究竟说了些什么？瞳瞳迅即守口如瓶，生怕发现了他的秘密。
       孩子自有孩子的世界，能陪着他进入一个世界的细节，洞察他的一举一动，也是人生美好的享受。
       第二天，终于轮到妻子休假。我问妻子想去哪儿？妻子说，回乡下陪老人过元宵节吧。原本父母与我们在城里生活过一阵，但父母说什么也要闹着回去，最让父母不习惯的是城里高楼人家天天把门关得紧紧的，让人出气都不自在，而乡下的门只要人在总是敞开的，完全与自然天地万物接地气，这是父母的生活逻辑，起初我们不太理解。
       当眼前出现菜园子，当各类果树围绕房舍，当蒜苗、葱子、鱼香草长满家门前，更多的是竹林为邻，空气清新，的确让人感觉这是城里无法比拟的生活，由此我们理解了八十高龄的父母回乡的心境。为了不用担心父母吃水难的问题，妻子拿钱鼓励母亲安上自来水。
       陪伴的日子，妻子将城里背回的各类特产，分发给母亲，告诉她这坚果是新疆吐鲁番的，先要剥落厚厚的壳才能吃，看着母亲脸上流露的微笑，妻子心里暖暖都是满足。晚上，吃着母亲熬的红苕粥，我们倍感乡下的自然与甜蜜。聊天中，父母不经意讲到谁谁谁又走了，谁谁谁住进医院了，唯恐过不了春天就要离开。在我的乡下，凡是治不好的病，都被失落的村人称为癌，总之，村子里的人，被癌减少得越来越少。
       该回城上班了，零星雨湿润头发，妻子拄着棍子，走在野草疯长的山里寻找路，像一个远道而来的田野考察者。忽然，背后传来有人唤我的声音。停下来，倒回几步，答应她。顿时，两个声音在空谷间回荡、交错。又往回几步，下了一个坡，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拄着棍子，向着我们的方向撵来。原来是母亲发现妻子的水杯忘记拿了。
       妻子大声嚷着，劝母亲不用了，下次回家再拿。被草覆盖的坡很陡，很滑，我们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山上的车道边，回过头，躬着身，发现那个人影一直立在那儿，朝我们舞动着手，直到视线模糊。
       一路上，妻子与我的话题在乡下与城市间辗转。妻子期待下一次回乡的陪伴，更多更久。其实这只是妻子善良的愿望，城市当然自有城市的困扰，就像那些癌之于故乡死亡的开始，父母对身边的去者依然存有难以拯救的绝望，我想只要无愧于心地活在自己的角色里，不逃避，不虚度，陪伴就是最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