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国年

谨以此文给家有老年父母亲的人提个醒。含辛茹苦养育我们的父亲母亲老了，他们的身影不再矫健，步履开始蹒跚，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很多细微的变化，细微的让你觉察不出。当有一天你突然感觉到他、她们确实病了时，为时已晚。请多注视父母一分钟，及时发现他们的变化，给晚年的他们多一些关爱，也许，“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怆呐喊就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题记
　　
　　 妈妈的身体倍棒！八十岁以前单位年年体检，她都是以全项合格告终，就是八十七岁的去年体检，也是项项达标，血压、血糖、血脂、肝功能等等均是年轻人的生命体征状况。这让被多种慢性疾病纠缠了多年的我羡慕不已！我一天两次联合用药血压只能控制在临界状态，而血糖每天30个单位的胰岛素无论是空腹还是餐后两小时均不能控制在正常范围。很遗憾不是她的亲生，倘若是有了她身体素质的优良遗传基因，该少吃多少药！
　　 可是，现在她真的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她的病不是病在肌体上，而是病在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医学上称之为“阿尔茨海默症”，即我们常说的“老年痴呆症”。妈妈是在她83岁后才开始有些变化。有很强记忆力的她，开始健忘，丢三落四。但正常的社会交往能力让人没理由怀疑她这是病的开始，所以我们并不在意。倒是与其生活了60多年的老父亲很警觉，常说“老太婆脑子坏了，得了健忘症。”我们很不以为然，并提议父亲不要当她面说这些让她丧气的话，免得伤了她的自尊。没想到，妈妈的病情发展的很快，情绪常常有很大的波动，为了一点小事就会极为愤怒、暴躁。这与她平生处事温和的作风大相径庭。发展到今天，她的偏激、固执、猜疑和常常出现的幻觉妄想到了让全家人无可奈何的地步！
　　 健忘伴随而来的是猜忌，时常忘记东西放到了哪里，总怀疑别人偷了。母爱的本性又让她绝对不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女，所以有些事情很难跟外人解释清楚。为两老服务的阿姨们常常受委屈，我们不停地做解释工作，以“她是病人”为由宽慰她们化解矛盾。为了防偷，表现在行动上就是藏匿东西，无论东西大小、值钱与否，一个劲的藏，乐此不疲，难怪家有失智病人的家庭常常被病人收藏如山的垃圾所困！藏过以后马上就忘记，找不到就怀疑别人偷去了。幻觉告诉她是谁偷了，她会不遗余力的与谁决战到底！旷日持久的财产保卫战就此拉开序幕。
　　 深受其害的莫过于表弟。表弟是妈妈的侄儿，娘家的独苗苗。当年她把他从大山里的农村提携出来，一是给表弟提供一个就业机会，二是也想身边有个贴心贴骨的亲人。三十年来，姑侄俩不分彼此，侄儿对姑妈忠心耿耿孝敬有加，视若亲生母亲，而姑妈心疼侄儿胜过亲生儿女。每每老人们冬天去南方过冬，家就完全托付给表弟照看，如此多年关系融洽亲密无间。2012年春天老人们从南方回来后妈妈却认定家里被盗，而偷盗者被疑为表弟“监守自盗”。为了澄清事实，我的小妹把家里的大小、贵重物品清点分类登记造册，其实一件不少，应该还表弟一个清白了。妈妈很内疚的说“冤枉人家了，以后不再提这件事了”。我们都很高兴，老妈终于脑筋转过弯来了。谁知一夜醒来，她老人家又反悔“家贼”把我的东西偷得太多了，他不还给我决不罢休！”纠结的她寝食不安坐卧不宁。在我轮值照顾父母三个月的时间里，亲眼目睹了老妈反常的举动。
　　 臆想千遍就成了事实。他认定侄儿偷了她的东西，她骂他“狼心狗肺”，她后悔不该把他从大山里接出来，她觉得她为他付出的太多，好心没有得到好报，越想越气，她决心去抄他的家，她要去派出所报案告他。那日午睡正酣，她来敲我的门，我惊问：“有事啊,妈妈？”“你陪我去那个没良心的人家去一趟，把我的东西要回来。”我苦笑着说：“妈妈啊，这事说过多少遍了，人家没拿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说偷你东西了呢？没有根据你私自去抄家，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呀，不能去！”“你是老好人，不去，我自己去！”她生气了，转身就向外走。我大声喊阿姨：“快，快！奶奶走了，快去追！”整个午觉大家都没睡成！第二天又是如此，笃笃的又敲我的门“你陪我去派出所，我去告那个家贼。”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劝告她“派出所立案是要有证据的，无凭无据人家不会给你立案。再说诬告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她眼里放出恶狠狠的凶光“我的东西被他偷了就是凭据，我就是要把他搞臭！你不陪我，我自己去！”"妈妈啊，表弟是你娘家唯一的一条根，你以前对他那么好，现在就不能原谅他吗？”“我没有这个侄儿子，我从今不再认他！”真是爱之深恨之切！我知道此时和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用了一个缓兵之计：“妈妈呀，你有事实依据，就把它整理成书面材料，如果能达到立案标准，我就陪你去报案。”她很高兴，找来笔和纸张，专心致志的写了几天材料，不跑也不闹，大家也相安无事的安逸了几天。不久，她拿着几页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稿纸找我“你是我们家的秀才，给我改改，我要去报案”。我看完了她写的材料，通篇没依没据的胡言乱语，我象哄小孩子般把她稳住：“您的材料一不属实，二不具体，这样的材料别人看都不看。您再好好修改修改，修改完了我再看。”又是几天的安静，如此这般的往复下来，时光也在悄无声息中过去。深受其害的表弟受了天大的冤枉，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姑妈不近人情的所作所为让他难以理解，他悲愤得胸腹胀满，疼痛难忍。既然姑妈无情，也不怨我无义，他从此和不近人情的姑妈断绝了来往。作为表姊妹，我理解他的感受，当他详细的了解了姑妈的情况后，他眼泪滚滚而下“可怜的姑妈，真的是一种病态啊！”
　　 病人常常因为另外发生的事情转移视线，新一轮的纠结会从头开始。机关大院统一绿化美化，把各家各户门前自垦的小菜地收归公有，并把靠近我家厨房外墙方便路人歇息的一套水泥桌椅拆除，种上花草。一个老年民工将拆除的垃圾运出机关。老妈不乐意了，“这是我们家的财产，他们为什么侵吞了去？”老爸给她解释“这是机关搞的设施，八十年代行管局承办，怎么成了我们家的东西呢？”她不依不饶，天天去行管局上访索要，大有目的不达誓不休的态势。一时失去耐心的老爸气急败坏的呵斥“我们是老干部家庭，颜面被你丢尽了！你不要再去了！”并叮嘱我们看紧她不要外跑。可是满脑子浆糊油盐不进的老妈我行我素，每天不知疲倦的找机关领导扯皮，老爸没辙，常常是她前脚走后边就把赔礼电话打过去“我家老婆婆有病，你们不要当真。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一天中午，她又把刚入睡的我叫醒“我们家的东西被偷了，”我问什么东西丢了，她十分神秘又懊悔的样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前天我捡回来的一截铁丝放在门口，我亲眼看见那个民工老头给拿走了，还有我们的水泥桌椅。你陪我去找回来。”我知道又是臆想在作怪，面对她已经不能支配的脑神经，我只能像哄小孩子似的把她稳住，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安宁，我们必须让她在哄骗中度过一天天。旧的事件还不曾淡忘，不断出现的新事件又会接踵而来，让她始终生活在痛苦纠结之中。
　　 家有失智病人很不幸，病人因病程的进展认知能力一天天低下，本身并不觉得痛苦，苦的是其亲属。面对混沌不清的亲人，你面对她的蛮横无理和固执，虽然束手无策，你却要用无比的耐心去面对，你要用谎言和欺骗慰抚她，面对她日益严重的精神障碍和行为异常，也许会呵斥她，但心里却在滴血！
　　 随着社会的老龄化，阿尔茨海默病发病率有逐年增长趋势。此病是老年人脑功能失调的一种表现。是以智力衰退和行为及人格变化为特征，认知障碍严重，思维判断能力明显减退，随着病情的进展逐步加重，后期会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并伴有精神症状和行为异常，给家庭带来灾难性的伤害！
　　 该病断言不可逆转，预后不良，但药物和亲属的关怀可延缓病程。
　　 含辛茹苦养育我们的父亲母亲老了，他们不再矫健，步履开始蹒跚，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很多细微的变化，细微的让你觉察不出。当有一天你突然感觉到他、她们确实病了时，为时已晚。请多注视父母一分钟，及时发现他们的变化，给晚年的他们多一些关爱，也许，“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怆呐喊就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