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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话巴山夜雨时

作者:韦启文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850      更新:2016-12-22

       武昌何家垅原先就有一家巴山夜雨茶馆,是一处沿街的平房,我没有进去过。大概是生意兴隆,又在街对面弄下了一栋五层楼的房子,豪华装修,把“巴山夜雨”的匾牌重新镀金,金光闪闪地挂上了这栋新楼。
       十月初,南非作家代表团访问武汉,我们就在这里为他们洗尘。
       那晚恰巧下雨,不大不小,可能正好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在一首诗里所写的那种水平的夜雨吧。
       我提前几分钟到达,在大厅里等候他们。
       又正巧那天是新楼开张大吉之日,门前张灯结彩,鼓乐宣天,一进门,两边十多位浓装艳抹的佳丽齐声叫道:欢迎光临!不由你不欢喜一阵的。
       我到大厅两三分钟,客人就到了,两位黑人,一位白人,两位有色人(混血),三男两女。进了大厅,我一一与他们握手,用几十年前在学校学会的几句英语欢迎他们。
       握手过后,他们把我拥在中间,各自把手上的相机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一一把这场面摄入他们各自的镜头。我当时心想,中国人见外国人感到稀奇,都要照照相。外国人也一样,人同此心啊。
       到了五楼大红花厅,两位表演茶艺的小姐已作好准备,刚坐停当,便开始表演。先一一介绍茶具,然后冲洗茶壶,沏茶。一边动作一面解说。一旁还有一位小姐弹古筝,更增加了一种浓浓的文化氛围。
       茶泡好了,用小巧的宜兴紫砂杯斟上,一用舌尖初品,二呷少许在口内滚动三遍品之,三啜一口慢慢饮下。“美极了!”团长莫哈比先生说。又喝了几杯,意犹未尽。他说他在家里也喝茶,这茶最好喝。小姐说,这乌龙茶产自我国台湾。他点点头。又问这茶可以减肥吗?看他那肥胖壮硕的体态,我说:“yes !”他呵了一声,拍拍肚子,大声笑了起来。
       代表团最年青的作家是1977年出生的黑人女作家尤利莎,她是一个大学语言实验室的讲师。大家都说她最好学。一进屋,她就拿出小本子,记下茶艺表演的每一道程序,还不时地从翻译那里学习汉语,现买现卖,说“谢谢!”“好看”、“好喝”、“美极了”。刚品过一杯茶,她就坐到两位茶艺小姐中间合影。
       我们围着一张大圆桌吃饭。每人面前备有筷子和刀叉,他们不约而同都拿起了筷子,欣赏一下之后,就实践起来,有的比较别扭,有的比较熟练。翻译王书羽小姐说,他们在北京三天,已经训练有素了,团长还说过,谁能用筷子夹起花生米,就奖100美元。莫哈比听后向我点点头。似乎为了证实他说过这话,他拿筷子夹了一块鸡肉让我看,并说,这100美元,我自己奖励自己。大家都笑了起来。
       吃了一会,环视这富丽堂皇的包房,看满桌金光闪闪的餐具和色味香形俱佳的菜肴,他突然问:中国古代的皇帝是这样吃饭吗?我顺势调侃:“差不多吧!”他哈哈地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他一定认为,我当了一次皇帝了!
       莫哈比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当过一个中学的副校长,也许是这个原故,他经常会流露出一种天真的气质。
       过一会他又说,我到中国,天天都有惊喜,没想到中国这么美,这么好!以后我要带夫人和女儿来中国旅游。他有一个17岁的女儿。
       一直不曾停筷的阿沙约夫博士接着说,我一到酒店,到楼下走一走,我发现这里太美了。我马上给太太打电话说,中国太美了,还有一个湖,我灵感来了,我要写文章了。我告诉他,你见到的湖只是东湖很小的一个湖汊。他说,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湖,我太激动了。
       这个五人代表团有两位博士,阿沙约夫博士是南非纳塔尔大学英语、戏剧和视觉艺术讲师,著有两部小说,编导过6部戏剧,是一位著作颇丰的文化研究学者,同时还是一个出版社的小说编辑。
       莫哈比告诉我,他原来只听说中国人很野蛮,到处是军人,什么也没有,人们都在打麻将。“但我们来这里看到的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阿沙约夫又说,西方的宣传不让我们了解中国,故意把中国说得很糟很落后。
       后来我们说到了文学,谈到如何保持民族传统的问题。莫哈比和阿沙约夫对中国能保持自己的传统,表示十分钦佩。我说,我们一方面注意发扬光大本民族悠久的文化传统,同时也学习外国好的文化。他们点点头。莫哈比指指房间的装饰风格,看看屋内的陈设,桌上的中国餐器和菜式,又特意把干红葡萄酒瓶拿起来认真地看了看,产自中国新疆。“全是中国的,真了不起!”
       他用筷子夹一块蒸鱼,慢慢吃着。然后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国家的民族传统几乎都没有了。全国虽然有五个电视台,只有两个播放一些本国节目,其余全是西方节目。大街上满眼看到的都是美国广告。
      “这是一种文化侵略,我们应共同反对这种侵略。”阿沙约夫很激动地说。
       大家不停地说着,可苦了英语翻译。有人提议,说些轻松的话题,边吃边聊。“让美丽的王小姐吃些菜吧!”大家这才意识到刚才简直不像在吃饭,倒很像在开论坛似的,都笑了起来。
       南非是欧州人在发展贸易的过程中于1652年被发现的。这是一个美丽的“彩虹”之国,同时也曾经是一个英国统治的殖民地。宣布独立后,种族斗争一直没有停止过。全国现有11种官方语言,在文学上,每一种语言都有一个作家协会,但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全国性的作家协会。莫哈比说,我们回去也要成立全国作协,与中国作协建立长期密切的关系,加强两国的交流。
       南非作家创作出了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曾两度获诺贝尔文学奖,本年度的文学奖得主就是南非的库切。我们举杯共祝南非作家所获得的荣誉。
       一两个小时过去了,雨还在下着。我送他们下楼时,方才注意到大厅的一面墙上用金字镶出的李商隐的那首《夜雨寄北》,那是一首抒写友情的名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共话巴山夜雨时。
       我依次一一握手,送他们上车。轮到尤利莎,她对翻译说要同我说几句话,她先看看小本子,然后背书似地用汉语对我说:“今晚很好,谢谢你,再见!”望着黑皮肤衬出的大眼睛,我看到了一种真诚和友谊。
       在汉期间,几位作家朋友参观了黄鹤楼、楚天台、东湖、博物馆,游览了市容。并同湖北作家进行了座谈交流。
       三天以后,我到他们下榻的湖滨花园酒店,给他们送行。我对莫哈比团长说,祝贺南非作家代表团访问武汉成功。欢迎你带夫人和女儿来中国旅游,我一定再带你到皇帝吃饭的地方去吃饭。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哈哈笑着,用汉语说:“谢谢!谢谢!”
       中国和南非作家不会忘记武昌城里那个愉快的灯火辉煌的夜晚,不会忘记共话巴山雨夜时的美好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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