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显沐

以前，我到大别山区多次，都是路过，匆匆一瞥，但每到一处都可以看到大片生长的松林和裸露的岩石，印象特别深。这次与驴友一道，沿着安徽省金寨县八湾新村（天堂寨景区安徽出入口）、瀑布群、哲人峰、至湖北省罗田县鲁家湾（天堂寨景区湖北出入口）一线穿行，虽然路程不长，但是深感震撼，看到大别山的松和石，山和水是分不开的，是紧紧相依的。
山石是天堂寨的灵魂。在天堂寨，山石出露特别多，到处能见到山石，是山石的世界。这里的山石，坚硬异常，棱角分明。低洼之处，不时有岩石探头，形成陡峭的山崖。峡谷两侧，群峰林立，遮天蔽日，气势磅礴；山脊之上，孤峰独秀，拔地而起，壁立千仞。
天堂寨的山石里，象形石很多，如弥勒显圣，九道箍，哲人峰，情侣峰、龟峰等等，都是有名的景点。自古以来，都有山石和石峰是英雄显灵的传说，人间的英雄都会变成座座石像和山峰，常驻世人心中，护佑着英雄为之奋斗牺牲的土地和人民，天堂寨也不例外，这里的山石都是英雄的化身。海拔1480米的白马峰主体由马鞍、马背和马尾构成，四面是百米绝壁，当地人说，这就是大别山子弟出征用的战马。两省交界的“将军岩”则更是形象。巨大的花岗石自山脊向南探头，其下的陡壁组成将军的躯干,岩体裂隙发育而成的差异风化刻就了将军刚毅的脸庞，崖顶稀疏的松树颗颗指向天空，似是展示将军坚强的性格，也许它就是当年在这里牺牲的先烈、驰骋大江南北的大别山儿女的身影？
夜宿八湾新村的时候，我问一位戴眼镜的中年村民，在天堂寨，你最喜欢的是什么？他的答案让人感到意外又正常：“我最喜欢的是山石，大别山的石头会长树，大别山的石头会唱歌（峡谷哨音），大别山的杜鹃别样红，你明天要攀登的天堂寨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那里的石头会说话，那里岩石就是我们大别山人的真实写照”。
大别山绵亘270公里，东视南京，西望武汉，北看中原，南眺江南，是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而天堂寨位于大别山主峰地区，更是兵家必夺之处。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就像屹立的山石，任凭风吹雨打，岁月侵蚀，我自倔强、坚强，写就了天堂寨沧桑的历史。
“五霸”争雄时，天堂寨号称“吴楚东南第一关”。楚国在天堂寨兴建了第一座屯兵大寨和第一座锋火台。吴楚江淮之战近百年，有史记载的大战就有二十余次，楚子重伐吴，克鸠鹚，曾至于此地。
南宋末年，文天祥抗元，程纶入大别山组织西义军，多云山义民傅高率众响应。元末，徐寿辉等在此结盟，并于1351年重建天堂寨，聚众数万，揭竿而起，号称“红巾军”，席卷东南数省，割据一方，称帝11年，留下的天塘、走马场、造钱凹等遗址遗迹。
1646年，罗田大河岩的王鼎出山组织反清义军，以天堂寨为中心，指挥义军转战鄂豫皖三省十余州县达四、五年之久，使天堂寨声名远扬；1752年，农民马朝柱在天堂寨发动白莲教教徒起义，震惊湖广；太平天国时期，天堂寨更成为太平天国军与清军、民团争夺的战略要地。
1927年，大别山北麓爆发了立夏节和六霍两面三刀大起义后，天堂寨自此成为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重要组成部分，天堂寨地区也是“村村有烈士，户户有红军，山山埋忠骨，岭岭皆丰碑”。红四方面军主力转移后，天堂寨及附近地区人民受尽了反动派的折磨和杀戮，六安上楼房一次被屠杀群众1200人，红安县被杀群众达10多万人。战争年代，金寨县牺牲达十万之众，解放后被追认为烈士的有一万一千多人，其中生前任团级及以上职务的就有500多人，他们之中，有的是父子，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叔侄，有的是全家。
在南方，有山必有水是妇孺皆知的常识，但是有石就不一定有树也是一般人的印象了。然而，在英雄辈出的天堂寨，树和石是在一起的，松树是长在石头上的，是人间的奇迹。
在八湾新村，沿着龙井河谷生长的一般是茅栗、化香、小叶栎、槲栎、黄檀、紫茎等杂木，山坡上生长着大片松林。松树粗壮的直根裸露在外，根系之下，只有薄薄的土层，往下的须根就扎在风化的碎石中了。到了800米左右的瀑布群，松树虽然也成林，但是要稀疏多了，直根及须根几乎都裸露在外，根系努力向山沟里延伸，吸收水分；到了雷劈石以上的高海拔地段，松树根系就很难分了，直根不发育，须根成网状、虬盘于岩石之上，根的末梢沿着岩石的缝隙生长，不放过任何一点吸收养分的机会，有的干脆就着裂隙发育方向生长，著名的“松石恋”景点就是这样天成的；将军岩、马头峰、哲人峰一线，松树稀疏，都是生长在岩石的裂缝中、台阶上，就分不清了直根与须根，三颗松就是长在岩缝里的“三友松”。两块石头之间，孤石浅坑之上，峭壁探头之处，山坡变缓之地，都可以见到松树顽强地生长着，而且它们都是干粗叶茂、树干短粗树冠大如华盖的迎客松。微风吹拂，华盖轻动，松枝缓摇，风吹雨打，我自屹立。
战争年代，大别山及天堂寨的石头虽然过了刀，茅草虽然过了火，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岩缝里长出的青松依然挺拔。大别山及天堂寨人揩干身上的血迹，抹掉眼中的泪水，儿女别父母，新郎别娇妻，一代一代地不屈斗争下去，涌现出无数烈士和英雄，创造出共和国无数辉煌。
英雄相貌犹在，英雄事迹永存。来到天堂寨，你可以看到当年大别儿郎举行的黄麻起义等100多次工农武装起义，创建有4万余平方公里、人口350万、主力红军4万余人、地方武装20余万人、27个县级苏维埃政权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遗迹；行走在天堂寨崎岖山路上，你可以感受到红二十八军艰苦转战3个省45个县，渡过三年游击战争，让红旗飘扬在大别山区的艰苦卓绝的生活；同样，你坐在天堂寨的山村旁，你可以理解当年老区人民迎接自己儿女回到大别山激动心情，与日本侵略者进行前赴后继的殊死斗争的情怀；在天堂寨的八湾新村刘邓挺近大别山前线指挥部，九资河镇会议遗址，天堂顶旧营房遗迹，你会为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奇才大略所折服。
在今天的天堂寨，松涛声还会同你诉说半个世纪以前大别山人的心酸，绕峰的云彩会还会给你展示半个世纪前英烈的相貌，座座石峰显示大别山英雄的气概，颗颗岩壁上的青松展现大别山儿郎的身影。
罗田县鲁家湾的一位老师告诉我：“大别山，天堂寨的汉子个个都是英雄好汉，个个都是生长在岩壁上的青松”。 是的，大别山人具有岩石般的坚强，大别山子弟具有青松般的不屈，也只有在大别山区，也只有在天堂寨，青松与岩石同在，青松与岩石相伴，岩石用坚实、贫瘠的胸膛哺育着青松，青松用挺拔的脊梁屹立于山巅之中。

二0一六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