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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行

作者:李三三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0101      更新:2021-07-29

       2018年夏,我和哥嫂等一行人,去了中国的大西北。之前,我成长生活在东部地区,到过北方,游过南方,唯独没去过西部。对西北的了解,仅限于书本上的青藏高原,小说中的茫茫沙漠,歌曲里的黄土高坡,以及诗词间塞北江南的对仗。最直接的感知,是见过从青海刚察县回来的邻居,包着一条头巾灰头土脸的样子。那片土地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充满了好奇。亲历后的感受,和原来的想象确实有很大的差别。

       旅游回来后写过一篇游记,主要是发些风景照片,辅以文字说明,走马观花式地记录一下。之后每每想起,内心总是有些沉重,为那片土地,为在那土地上生活的人们,那里太贫瘠了。从第一天到达那里,我就强烈感受到自己历史地理知识的缺乏,且这种感觉在整个旅途中一日比一日加深。疫情期间有些空余时间,补学了一些有关历史知识,内心感受又有了一些变化。就像牛吃了草再次反刍一样,对旅游时遇到的事和看到的景有了更深的体会,今再写一篇旅游心得。

       我们的第一站是青海西宁周边。这片土地是汉族回族藏族蒙族混居的地方,当然还有一些以前我不太注意甚至连名字都很陌生的少数民族,如土族,撒拉族,总体上以回民居多。车子开在高速路上,不时可以看到清真寺,矗立着一模一样的尖顶双塔。这里的行政机构好像以民族划分,一个县里可以有好几个民族,但到了乡一级,单一民族居多。我还不是很清楚是怎样的历史演变让这个地方是多民族杂居,但可以推测,此地并非富庶之地,估计其他地方的人不会自愿移民到这里来生活。征服者占领这里后,被征服者只要愿意臣服,接受统治,占领者没必要也没能力把异族赶走或杀尽或同化。虽然也有胜利者和失败者之分,各部落占据的地盘大小也会变化,但不至于被灭掉,不管有多艰难,族脉依然可得以延续。

      土族就是一例。土族没有自己的文字,祖先是蒙古族的一个分支,还是鲜卑族的一支,谁也说不清楚。他们自己认为是鲜卑后裔,其祖先从辽东半岛出发,为了逃命,为了生存,一路向西到了如今称为青海的那个地方。隋朝时建立吐谷浑国,唐朝受吐蕃挤压,沦为唐的附庸,中唐时又依附契丹。宋代时和羌人、党项人联合建立西夏,蒙古人来后又投降蒙古军队,和蒙古人混血。明朝后逐渐从游牧到定居放牧,改为从事农业生产。其民俗文化融进了很多汉族藏族蒙族元素。事实上,他们在某个历史阶段被汉族打败,就归顺汉族;在某个历史阶段被藏族打败,又归顺藏族;在某个历史阶段被蒙族打败,干脆加入蒙军。夹缝中求生存,甚至本民族也分裂成归属不同外族的派别,有的迁走,有的同化,实属不易。如今的土族人,主要居住在青海互助土族自治县,有了青稞酒上市公司。在我看来,他们已完全蜕变成用汉字讲汉语用汉文化治理的一群人。所到之处,本民族老祖宗留下的风俗服饰等,都成了摆设,用于旅游开发。

       一到西部,看到的寺庙,壁画,动不动就是上千年的历史,好像几百年的根本就排不上队。号称“东方庞贝”的喇家遗址,甚至 4000年前突发灾难场面的遗存都完整保留了下来。我对古迹的介绍总是很感兴趣,但之后又总会怀疑,这些介绍是真的吗?在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的出生地,院内的墙上,有十世班禅的生平介绍,其中就不包括他入狱的经历,更没有他结婚生女这一事实。眼前的历史都不够真实,上千年的历史有几分真几分假,看来全在记录者笔下。

       青海的自然风光,印象最深的要数清澈的黄河和映着蓝天白云的青海湖。在这里,我第一次看到黄河水是绿的,第一次看到黄河水也会静静地流淌。黄河,最先是在书本上读到的,“母亲河,孕育了我们炎黄子孙”,民族的由来和象征;然后是从歌曲里听到的,“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唱出中华民族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精神;再后来是在诗句中学到的,“黄河之水天上来”,汹涌奔腾,流向东海,永不回还。读多了,听多了,想象力会无限放大,继而形成一种概念。这里的黄河和我概念中的完全不同。如今我很幸运地看到了另一种也是真实的黄河,墨绿的,平静的,温和的,这本该是它的原貌。我喜欢这样的黄河!

       远眺青海湖,一时词穷,不知如何形容,只想起“漫卷天外云卷云舒”。从西宁一路往青海湖开,视野越来越开阔。临近青海湖那一段,天地就像一幅天然画作,我们就在画中游。那天天气多云,远处由柔和的线条勾勒出朦朦胧胧的山体,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点缀着牛羊,阳光透过朵朵白云投射下来,好似云影在地上游。片片黄色油菜花嵌在绿色的草地上,又似自然调色板,整个氛围呈现着一种乡土意味。纵深的空间感和明暗的立体感勾勒出眼前景象,亦真亦幻,一切现世红尘刹那间都从身边消失!那时的唯一感觉就是,时间,请慢些走。

       进入河西走廊,都是在旅游点转悠。这些地方的旅游资源得到了充分挖掘,人工开发的痕迹多了,就多了一点走马观花的感觉。莫高窟承载了1500多年的历史变迁和艺术沉淀,现正在做成电子版文物永久保存。鸣沙山下月牙泉,千百年来不被流沙淹没,堪称塞外风光一绝。张掖的七彩丹霞,明暗交错的条纹,层理叠加的皱褶,在太阳光下反射出浓烈的暖色,闪闪发光。雄伟的嘉峪关,以前的边塞重镇,为抵御敌人精心设计的城楼城墙更显沧桑。

       有一件小事,本来觉得不值一提,想想还是要写一下。在张掖游玩时,游客的车不能直接开进去,必须坐旅游点的shuttle才能到达游玩点。在车子里,我们请的导游把她的位置让给了一位60多岁的女游客,自己站在了车的前部。车子开出没多久,这位游客提出要导游站到中间去,原因是挡住了她往前看的视线。因导游没同意,她就开始骂骂咧咧。当另一位男游客为女导游说话时,这位游客又和那位男游客大吵,并骂出了好多不堪入耳的脏话。奇怪的是,整个车子里没有其他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只是有人说,算了算了,不要再吵了。好在路程很短,下车了那位女游客还想继续吵架,只是没人再去理她。事后我问:“明明是她不对,为什么车上没有其他人制止她?”得到的回答是:“她那么一把年纪了,万一一激动中风了怎么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现代人在这两千多年的历史演变中,就用这种态度来面对这七彩分层?

       从卫星地图上看,我们走过的从青海到甘肃,是一条绿洲连成的长廊,可所到之处,绝大多数地方不是不毛之地,就是荒山野岭。好不容易有个平缓地带,植物因缺水以及白天黑夜温差太大而长不高,无收成。我一直生活在水资源丰富地区,那种氛围让我很不适应,以至离开时没有丝毫的留恋。在那里的好多天,我一直处于每天睡四五小时但精神依然很亢奋的状态,后来想起来这可能是高原反应的一种,当时没意识到而已。那里的高速路边,过一段就可以看到“精准扶贫”之类的标语牌。对我而言,此次西北行,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脱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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