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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时间表 

作者:杜文娟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129      更新:2014-03-21


维色的笑声


  第一次见到维色,是2013年5月17日下午,在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儿科病房,当时他刚做完漏斗胸手术,输着液体,吸着氧气,躺在病床上抱着妈妈迷迷糊糊地哭叫着,妈妈微笑着轻轻伏在他身上。
  我和德央见此情形赶快走出病房,维色的小姑妈和父亲跟了出来,在楼道里聊了起来。楼道的气氛显然比病房轻松得多。交谈之中,大致了解到维色的情况。
  维色一家是拉萨本地人,父亲刚满30岁,几年前与维色的妈妈结婚,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3年前维色出生,一家三口与大姑妈夫妇一起居住,住在一起的还有维色的奶奶,原本拥挤的房间更加拥挤。
  奶奶在八廓街有一间很小的房子,租给别人当仓库,每月有六七百元租金。大姑父是西藏人民医院一名后勤职工,患有风湿病,经常拄着拐杖,大姑妈干点零活。大姑妈年轻的时候有过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后来总是流产,生孩子的事就没有结果。小姑妈做商品推销员。在大姑父的帮助下,维色的父亲在医院当了一名保安,每个月有950元收入,妈妈照顾维色和老人,没有任何收入。小姑妈和奶奶经常给父亲两三百元,贴补家用。
  维色出生以后,为这个家庭增添了喜气,但刚刚会走路,便发现一只脚有点踩不实地面。2013年元月到医院检查,维色被诊断为漏斗胸,属骨骼畸形,同时因为曾经烧伤导致腿部肌肉和骨骼也受到伤害。不治疗将会压迫心脏、肺部等重要器官,以后的生长发育也存在隐患。但治疗的费用很高,仅漏斗胸一项就需要至少5万元治疗费。
  5万元治疗费对这个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因为无钱治疗,维色面临回家。好心的医生想起了北京苹果基金会,基金会的德央总给他们送来汉藏文宣传单,恨不得贴满医院的角角落落。医院自然不允许随便张贴宣传资料,有心的医生会在抽屉里保存一张,上面有德央的手机号码。医生看出了维色父母的难处,便将德央的联系方式告诉给他们。
  德央接到维色父亲的电话就赶到医院,看了诊断证明,了解家庭情况,认为符合贫困儿童大病救治范围,帮他们填写了救助申请表,指导维色父亲开具贫困证明等申请材料。德央将这些材料一一扫描发往北京,请基金会审查,审查同意后,到医院请医生作治疗预算,并安排住院床位。漏斗胸和腿部脱位两项费用,德央为他们申请了8万元。
  维色原本3月份就要住院,但3月份拉萨执勤值班任务重,父亲请不了假,等到4月底才入院。一开始做腿部脱位恢复治疗,给腿打上石膏,吊到一定高度,10多天以后,发现皮肤过敏,只能拆除石膏,再做漏斗胸手术。手术的时候给体内装了两块钢板,两三年以后才能取出来,取出的时候还要做手术,费用应该在1万元以上。
  第二次见到维色是3天以后,我和德央去医院看望另一位患儿,在二楼大厅见到维色抓着妈妈的一根手指头,把妈妈往前拽,妈妈笑眯眯地跟在维色身后。维色看见德央,立即松开妈妈,伸出手臂指给妈妈看,妈妈见到德央,分外高兴。德央迎了上去,抱住维色,维色在德央怀里发出欢快的笑声。下楼的时候,维色让妈妈把他抱起来,伸出可爱的小手,按了电梯的一楼键。到了一楼,维色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德央,欢天喜地地走着曲线。离开的时候,维色向我和德央挥手,妈妈双手合十,向我们致谢。
  出了医院大门,我问德央,维色的妈妈怎么总是微笑,儿子患这么重的病,怎么笑得出来。德央说,自从跟维色家打交道,每次见他妈妈都是这个表情,大概她喜欢笑吧,藏族人面对困难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勇敢和坚强。
  德央还告诉我,医生建议维色漏斗胸手术恢复好以后,到内地医院治疗腿部脱位,如果这样,就牵扯到多次住院。可是按照基金会的要求,每位患儿原则上只享受一次免费住院治疗。所以,贫困儿童大病救治工作,听起来简单,具体到每位患儿,困难重重。  


安多一家人


  措姆只有1岁零8个月,是那曲地区安多县人,出生不久就发现有问题,送到西藏军区总医院检查,诊断为高原心脏病,还有肺气管炎、营养不良、重度肝炎。2013年4月,终于凑够2000元现金,把措姆送到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治疗。
  没过几天,2000元押金就用光了,措姆面临断药出院的危险,主治医生提示可以联系苹果基金会的德央。打完电话,正在担心德央是否愿意帮助他们时,德央已经来到儿科重症监护室。德央想办法先给医院医务处转去6000元为措姆治病,同时为他们补办各种材料。
  6000元很快花完,措姆的父亲给德央打电话说医院在催钱。这天恰逢周末,德央来到医院请求医务处副主任刘文龙帮忙。刘主任正在开会,德央就在门外等候,一直等到会议结束。刘主任让工作人员从医务处转给儿科6000元,让儿科继续为措姆用药。
  措姆住院的时候,妈妈陪护在病房,父亲白天忙碌,晚上蜷缩在医院楼道的铁皮椅子上睡觉。4月的拉萨雪花飘零,异常寒冷,德央送给他们一床毛毯。措姆的父亲通过老乡找到一间堆放杂物的小房子,六七平方米的样子,每月租金170元钱,房东还为他们办了拉萨市暂住证。
  出院以前,德央陪措姆的父亲到二手货市场花600元钱买了两张藏式床,既能当沙发坐,也能当床用,送去一个断了电线的电动酥油机和一部旧手机,并为他们办了那曲和拉萨两城一家手机套餐。措姆的父亲非常聪明,不但学会了用手机,还把打酥油的机子修好了。
  措姆的父亲在德央的帮助下到一家餐厅当服务员,每月工资1600元,干了几天时间,就被辞退了,原因是措姆的父亲不会讲汉语,交流不太方便。没有收入,就无法生存,措姆家只有几只羊,请奶奶照看着,其中一只羊被棕色的、受保护的一种动物吃掉了。德央转述说,那种动物还会捡拾石头砸牧羊狗。我和德央猜测了好长时间,也搞不清是何种动物。
  措姆入院以前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出院没多久不但会说话走路,笑声还格外响亮。德央经常去措姆家看望他们,还在《拉萨商报》上为措姆的父亲找到一份洗车的差事,把他送到洗车场,并请老板给予照顾,每月工资2000元,中午管一餐饭。干了仅仅一天,老板不让他洗车,只让他洗车轮胎和车坐垫,原因是协作能力差,无法与其他人同洗一辆车。工资也从2000元降到1900元。为了上下班方便,德央送给他一辆旧款山地车,骑出去第一天撞了一位中年妇女、一位初中男生。中年妇女把他骂了一顿;初中男生瞪他两眼,撅一撅嘴走开了。措姆的父亲再也不敢骑车上下班,只能乘公交车,中间要倒一次车。
  德央帮他们算了一下开支,每月房租170元,公交车费180元,水电费手机费每月两三百元,可供使用的钱只有1000元左右。
  2013年5月19日上午,风和日丽,碧空万里,我和德央到措姆家看望他们,去以前给措姆妈妈打了电话,妈妈和外婆领着措姆去拉萨附近一个寺庙朝佛还没有回来,父亲在上班。我随德央爬上一个小茶馆二楼露台,踩在油腻腻的地面上,生怕摔跤。德央告诉我,她经常在这里等候措姆一家,在这里请他们吃饭喝酥油茶,嘱咐他们怎样办各种手续。
  我俩要了一壶甜茶,两份盖浇饭,苍蝇闻香起舞,纷纷扰扰。坐着的简易沙发到处都是破洞,时不时地,喝一会甜茶偏着头看那破洞,担心破洞里会钻出老鼠。米饭上面盖着青笋炒牛肉片,德央端起盘子就吃,我把勺子举了几次,都没有吃下去的欲望,犹豫中几次想要呕吐,只好放下勺子,对德央说,不好意思,我不饿。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扶着铁栏杆小心翼翼下楼梯,高跟鞋差点踩进铁片中间。
  我为措姆买了苹果、橙子、饼干,德央为措姆的妈妈买了一支防晒霜。居民小区整齐漂亮,全都是两三层的小楼,措姆家住在巷子深处一户人家门外的杂物房里。敲了好一会儿门,不见动静,德央说大概还没有回来。我把耳朵贴到门上,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继续敲门,开门的是措姆的外婆,满头银发,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辫子里编织着好看的彩色布条。措姆的妈妈见到德央,脸上绽放出花朵般的笑容,措姆躺在床上睡觉,两张床呈丁字形摆放,占去房间大部分面积,被褥衣服全都堆在床上,凌乱不堪。
  门后面的煤气炉子上煮着羊肉,香气四溢。坐下以后,觉得不踏实,伸不直双腿,把床上的杂物往里面推了推,勉强坐稳。德央指着房间里惟一一扇窗户,对我说晚上他们上厕所只能翻窗户,窗户外面是房东家的院子,院子里有厕所。
  德央把防晒霜递给措姆的妈妈,妈妈拧不开盖子,德央帮她拧开,教她怎样使用。我试图和措姆的妈妈外婆交流几句,都被她的微笑驱赶回来。德央说,措姆的父母20岁出头,还是一对孩子,无法回答我提出的任何问题。在拉萨的日子里,德央像他们家的发言人和翻译,面对整个世界,处理一切事务。
  我像一个傻子,在措姆家坐了一会儿,只好告辞。
  走出措姆家,忽然意识到通往他们家的石板路巷子,幽长又狭窄,我和德央在幽长寂静的巷子里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才来到车水马龙的街道,正午的阳光洒在林荫道上,斑驳迤逦。回想措姆家狭小简陋的小屋,年轻女人的笑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措姆消除了疾病困扰,找回了健康,但他们离开了广阔的羌塘草原。在家乡的草原上,他们自由自在,驰骋千里,来到城市拉萨,却举步维艰,一切从头开始。我不知道措姆一家在拉萨要待多长时间,最终是否会爱上拉萨,适应城市生活,但在他们心目中,一定会记住善良的人们带来的阳光。


 内地是什么样子


  2013年5月20日下午三点半,德央给我打来电话,说山南地区的那个患儿已经到龙王潭公园北门,她一会儿赶到,让我先过去跟他们聊聊。
  龙王潭公园其实就是布达拉宫后面那片古木参天、湖水荡漾的绿地。公园里外鲜花盛开,柳絮飞飞扬扬,妩媚飘逸。我还没有到北门,就见公交车站牌旁边站了好几个人,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子向我微笑,我知道他们就是山南来的患儿家属和陪同人员。
  患儿是5岁男孩旺堆,依偎在妈妈怀里,身体虚弱,脸色寡淡。妈妈只有26岁,已经有一个7岁的女儿和5岁的旺堆,漂亮而焦苦的脸庞,让人顿生怜惜。
  我引领他们进到公园里面的甜茶馆,要了甜茶和炸土豆片,特地为旺堆要了一瓶易拉罐饮料,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戴眼镜的女孩告诉我,那是旺堆家在拉萨的熟人,担心他们不认识路,专程给他们引路。看到我,心里踏实了,就忙自己的事去了,晚上旺堆住他们家。
  旺堆一直靠在妈妈怀里,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虚掩着,我摸摸他的额头,有一种酸楚感,我清楚他的病症,一种可怕的疾病。妈妈和一同来的顿珠几乎没有言语,他们不懂我的汉语,我也不懂他们的藏语,戴眼镜的女孩自然是翻译。
  女孩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达娃卓玛,拉萨本地人,西藏大学毕业以后,2012年考上公务员,分配到山南地区加查县安绕镇人民政府工作,年底到扎雪村驻村。旺堆一家就是扎雪村村民。两年前,旺堆的父母离婚,女孩跟妈妈回到娘家,旺堆跟着爸爸在扎雪村生活。旺堆总见不到爸爸,有时候到叔叔家吃几顿饭,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吃土。
  旺堆也喜欢玩耍,跟着小朋友嬉闹,跑着跑着一头倒地,站不起来。邻居们看见,找不着父亲的踪影,只好通知叔叔,叔叔和妈妈领旺堆到医院检查,怀疑是急性白血病加营养不良,医生建议到内地医院治疗。医生把德央的电话告诉给他们,德央接到旺堆妈妈的电话,火速赶到医院门口,约定办完手续就去内地治疗。
  德央计划让山南的旺堆和日喀则的朗加一同到成都治疗,中华儿慈会西部儿童救助专项基金执行主任李哲为他们联系了成都妇女儿童医院,并请主治医生与德央取得联系,德央从微信上传去了两位患儿的相关资料,医生答应派车到火车站接站,李哲还在网上招募到成都会藏语的志愿者,担任患儿在成都治疗期间的翻译和力所能及的护理工作。
  李哲在北京遥控安排成都的工作,德央在拉萨协调山南和日喀则两位患儿去内地事宜,原计划两家人于5月20日上午到拉萨,也就是今天,由我和德央带他们去火车站买票,乘坐今天晚上的火车去成都,因为朗加一家要到傍晚才能到拉萨,出发时间只能推迟到明天。
  达娃卓玛告诉我,5月17日安绕镇和村委会开会,安排旺堆到内地住院事项,既然苹果基金会承担住院费用,路费就由当地政府支付,并派达娃卓玛护送到拉萨。同时通知安绕镇在湖南学习的一位副镇长,5月22日学习结束以后,直接到成都接站和看望旺堆。政府还找到旺堆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顿珠,陪同旺堆母子一起到成都。顿珠显然比旺堆的妈妈更年轻,是一位少语瘦削的小伙子,同样也不会讲汉语。
  甜茶喝到一半,德央急匆匆赶来,见到德央,旺堆妈妈露出少有的笑容,德央把旺堆拉到自己怀里,一边抚摸旺堆的脸颊,一边交代明天在火车上的注意事项,并在一张纸条上写上成都妇女儿童医院主治医生的电话,日喀则患儿朗加父亲的电话和德央的电话,吩咐他们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电话联系。
  旺堆妈妈收起纸条,对德央嘀咕了一句,德央停顿了一下,然后用藏语说着什么。末了,用汉语向我解释,她问内地是什么样子。我也愣了一下,反问德央,那你说,内地是什么样子。德央说,她对旺堆的妈妈介绍,内地与扎雪村完全不同,有高楼大厦,人也比拉萨多,但别害怕,医生医术高明,有会藏语的志愿者帮助他们,说藏语的地方就是家乡。
  在忙完一系列事情之后,我和德央在一家面馆吃晚饭。德央接到电话,日喀则朗加一家已经来到拉萨。德央放下碗筷出去迎接,我稍后跟去对面的甜茶馆,德央正向他们交代出行事项。
  朗加是日喀则地区白朗县玛乡人,兄妹3人,自己排行老大,已经12岁了,还没上学。肛门失禁7年,曾经做过4次手术,未能好转,西藏各大医院都无法治疗,只能到内地医院救治。历次住院花费4万多元,农村合作医疗不能全额报销,借款至今没有还清。这次到内地治病,从亲戚家借了3000多元路费。找到当地民政部门希望得到帮助,被告知先去治病,回来后按合作医疗标准进行报销。
  清早从家里出门,步行到白朗县城,乘坐黑车到日喀则,每人30元车费,再搭乘日喀则到拉萨的班车,每人90元,父母和舅舅陪同朗加到拉萨,到成都只有父亲陪同。全家没有一个人会汉语,父亲不会打电话,勉强会接电话,德央一遍遍教朗加的父亲拨打电话,我在一旁看着都着急。
  不用一问一答,德央直接替他们回答了我想了解的情况。
  拉萨市人民医院医生次珍,算是苹果基金会的义务宣传员,得知老家日喀则患儿朗加符合基金会救治范围,主动把德央的电话告诉给朗加父母,又把朗加父母的电话告诉给德央,德央打过几次电话,指导他们如何办理手续,并约定今天上午到拉萨,与山南的旺堆会合以后,晚上乘火车去成都。尽管紧赶慢赶,从家里到拉萨300多公里的路程,现在才到拉萨。
  与朗加父母商议的结果是明天一早,德央和我一道为两家人购买火车票并送站。德央发短信把情况告诉给北京的李哲,一会儿工夫,李哲回复德央,让她放心,成都妇女儿童医院会安排人到火车站接站。
  次日清晨,我被德央的电话唤醒,一看时间才8点15分,德央告诉我两家人要买机票去成都,她开车还有一会儿才到,让我先去民航售票厅看看,有没有打折的机票。10分钟以后,又接到德央的电话,说山南的旺堆改乘飞机去成都,日喀则的朗加换成坐火车。两家人已经在民航售票厅门口会合。
  我立即赶到民航售票厅门口。卓玛说,担心旺堆身体虚弱,火车时间太长,万一在火车上摔倒起不来,麻烦就大了,向镇政府领导请示以后,允许他们乘飞机。机票还没有买,等德央来了以后再确定。朗加和父亲只有3000多元路费,如果去内地时乘坐飞机,返回来的路费就不够了。
  德央终于赶到,问明情况,又到售票大厅问了售票员,知道还有打折机票,觉得乘坐飞机比较划算,与两家商量干脆都乘飞机,成都方面也好统一接机。
  正要掏钱买机票,朗加的父母说他们的行李还放在堆龙德庆县的亲戚家,乘坐公共汽车去堆龙取行李,回来起码也到中午时分了。德央一时无语,沉默以后,作出决定,旺堆家先乘飞机去成都,朗加父子乘明天的飞机。
  我听得一头雾水,堆龙德庆县我比较熟悉,打车去那里顶多半小时,来去一个小时的路程怎么耽搁一天时间呢。说完后,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朗加母亲跟我上了出租车。在堆龙德庆县城一栋三层小楼前,出租车停了下来。朗加的妈妈上到二楼靠边的一户人家,扛来一个很重的编织袋放到出租车后备箱里,再次上楼,又扛来一个巨大的提包。我以为没有东西了,正要合上后备箱,她又拖来一个拉杆皮箱,怀里还抱着两罐两公斤装的饮料瓶,瓶子里是自家酿制的青稞酒。
  赶紧让她坐上车,开出一程,我给德央打去电话,说20分钟后赶到。
  到了售票厅门口,两家人的机票已经买好,当天中午的机票,德央跟李哲联系,确定了接机事宜,并商量请李哲帮忙,能否解决朗加父子返回西藏的路费。
  德央在两张A4打印纸上写上大大的“成都妇女儿童医院”字样,并在右下角写上两位主治医生的电话和双方家长电话,旺堆妈妈和朗加父亲各拿一张。德央一再叮嘱他们,上飞机前关闭手机,下飞机后打开手机,两家人不要走散,出机场的时候举起白纸,有人接机。
  上机场大巴的时候,忽然发现朗加的父亲怀里抱着那两罐青稞酒,脸喝得红红的。我笑着对他说,飞机上不让带酒。他似乎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对着酒瓶又喝了一大口。德央对我说,他心里难受,想喝就喝吧。
  达娃卓玛陪同两家人一起到机场,几分钟后,机场大巴消失在拉萨的和风与垂柳间,我长叹一声。问德央,你天天为这些孩子忙碌,怎么支撑得下去啊。
  德央笑着说,这是我的工作啊,做这种事,比到寺庙磕头烧香祈求福祉实在,其实也是积德行善。
  晚上6点,德央发来短信,成都妇女儿童医院已经接到两家人。
  2013年8月30日,写完以上文字,给拉萨的德央打去电话。德央告诉我,旺堆的病情有所好转,但不太稳定。朗加做完手术以后,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返回拉萨。但病还没有根治,需要继续做一些康复性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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