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儿子
我的儿子是我的太阳，My son is my Sun—— 千真万确。
任何一位母亲都认为同儿子的关系特殊，而我以为我同儿子的关系尤其特殊，尤其美好，尤其具有生命的意义，尤其富有人生的曼妙。
儿子在我身心濒于崩溃之际来到我的生命里，点亮我的人生，引领我的成长，赐予我满满满满的幸福。
生命绝响
怀上儿子，是在我健康和情感几近耗竭时，飞来的恩典。我至今记得，当我看到测试受孕的结果显示为阳性时，毫无宗教情结的我，顿时直想跪下去感谢上苍。是的，我至今相信，这是上帝对我的垂爱。
可是我病弱不堪的身体引致先兆流产。医生下令“立即住院！”我却说要回宿舍拿东西。医生说，不行，叫你家人送。我说我没有家里人在无锡。医生不解我何以在这个骨节眼上还要违背医旨。在凝视了我三秒钟后，她相信了我的话，顺下眼睛，口气温和了一点：‘快去快回！’
病房里一共有三个保胎的孕妇。白天晚上，送汤送饭，娘家人婆家人，亲戚朋友，同事邻居……人来人往，独独没有人来看望我。孕妇和访客轻声咬耳，“这个女孩可怜的，没一个人来看她。”他们用无锡话讲，以为我听不懂。但我没有觉得我可怜，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我和肚里的孩子。儿子一扫我无边的孤独。
虽然没有家人的看望和关照；同事们在知晓后纷纷赶来。我这个文革后唯一一个从南京分配来的大学生，是厂里人人皆知的人物。基层百姓的人情味比机关干部为多。我要吃糖芋头，组织科长请她的丈夫买了送来。我要吃青鱼，厂长买了一条20斤重的青鱼，请夫人给我做了鲜的，再腌起来以后吃咸的。
1986年8月19号，安徽安庆，婆家所在地，酷热难当。临晨破了水，即被推进医院，在连电扇都没有的病房里待产。儿子悠然不肯出来，医生决定手术解决。下午五点，我被推进产房。骤然间天空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手术剪咔嚓作响，儿子爆出响亮又放任的哭声，与雷雨齐鸣。
这强有力的哭声宣示的生命力，注入了我的生命。
从此，我的命运彻底改变。
儿子出生25天，我做了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离婚。
母亲当年不了解我婚姻中的关关节节，也不清楚事情的前前后后。当我告诉她我决定离婚时，寻常思维的母亲给我劈头一句“你不负责任，有了孩子还要离婚！”而我确切知道，正是出于对孩子的责任，我必须清除孩子成长环境中的污浊成份。八年里，我付出纯纯的爱与忠诚，我苦守着两地分居，我承受了丈夫的无情背叛，我忍受了婆家的精神暴力。但当我觉出我丈夫的品格不配做我儿子父亲时，我的决定便是决断。
此举终结了将我的人生推向深渊的婚姻关系，断绝了毫无道义和人道可言的婆家。
我至今感谢儿子，给我这份勇气；也感谢自己，竟能当断则断。
两年后，儿子有了一位挚爱他的父亲——Rudolf Hrotek，我的第二任丈夫。我们重新组成三口之家，并拥有一个很大的大家：Hrotek 家族。
儿子是幸运的，这也便是我的幸运。
用现在的概念，儿子一生下来，我便是一个单身母亲。“单身母亲”一词有点凄苦的意味。但我不觉得凄苦。我本不是家务能手，在家庭工作一肩挑的状态中，日常生活是无法讲究了。眼见狼狈处处，连前夫都动了侧隐。但我也不觉得狼狈。儿子一岁到两岁之间，频繁生病，常常半夜里抱起发烧的儿子，无论刮风下雨，一脚高一脚低地上医院。妈妈不无感慨，“看你多辛苦!”但我不觉得辛苦。如果硬要说辛苦，同儿子给与我的幸福相比，实在是太不足道了。
儿子生生地将我这个好高骛远，不着边际，满脑子只有革命词汇的女子改造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
我年轻时爱读书，工作很努力，算有点志向的吧。可一旦有了孩子，一切都能放下。我忘掉了世界上一切，只有儿子。
我自小酷爱跳舞。自上大学起， 我将对芭蕾的热爱向转交谊舞，热烈得几近疯狂。开明的父母会让我们把床拆掉，做临时的舞厅。但有了儿子，我自自然然放弃所有跳舞的机会，只为呆在儿子身边。
儿子四个月出牙，口水流得不停。我怕棉织物碰痛儿子的嫩肤，便用嘴去接他的口水。儿子尿床，我用吹风机吹干后照睡不误。儿子吃饭，我就无法兼顾自己吃饭。儿子一招呼，我立刻响应。
我曾莫名其妙地恐惧：在肚子里时，怕儿子缺胳膊少腿；出生几个月后，又怕儿子会不会傻？诺诺地问外婆，却遭来一顿痛斥：瞎说八道！你看他的眼睛，象傻的吗！是的，儿子的眼睛的确漂亮。连盛赞我的眼睛的妈妈，还是说儿子的眼睛比我的还好看。外婆到底有眼力，待到儿子长到十岁，我才知道他智商153。
到了澳洲，每隔几天便要问先生，儿子是不是瘦了？无数次地的问先生，儿子为什么总不吃饭。结果也遭先生反复痛斥：孩子不饿才不吃！儿子后来长到一米八；自从到了澳洲，几乎没生什么病，我到今天都不晓得他的血型。
我对儿子的爱，爱到实在叫家人都看不惯。但我没有办法。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爱法；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不知其然而然。
正是这种无理性的，或曰兽性的母爱，让我做出了一个同离婚同样重大的决定——离国。
80年代是国内最好的年代。我顶着七八级大学生的桂冠，处处被礼遇。所在的研究所，课题超前， 收入亦丰，从上到下，室内室外，关系都融洽。小环境舒适，大环境宽容；很少有人有忧患意识，但我有。
孩子出生前后，我已从婆家体验到我们某种文化的残忍。他们可以有意折磨一个临产的孕妇，可以在4个月里对10个月的婴儿疏于照管到如同从孤儿院领出来。我对这种文化极为失望，甚至绝望。
儿子是我带到这个世上唯一的生命。我对他负有全部的责任。我从儿子最初六小时的哭声中，听出他不屈的个性。新生儿6小时之内不予喂奶，儿子无可忍受。他的哭声是震怒，是宣泄，是抗议，但不是哀求。
这最初的哭声，兴许给了我什么暗示。我不知道，他日后成人，类似的诉求又何以见容于世。我不要他重蹈他上辈的命途。
1988年10月21号，我们手持单程机票，飞向梦寐以求的自由。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飞机失事，我将和儿子同归于尽 。
但上帝让我们平安到达。
飞机徐徐降落墨尔本机场，我从机窗俯瞰下去，碧绿碧绿的草坪，我第一次看到草地是那样的绿。
儿子取名小草，有生命力顽强的寓意。我把我的小草移植到了澳大利亚的土壤里，他将从此在这块自由肥沃的土地上生长，长成。
落到澳大利亚土壤里的小草，两岁零五个月
共同成长
在初到澳大利亚的三年里，我先生只要我照看儿子。我和儿子便享受着每天的彼此。那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
落笔至此，头脑里便浮现出我们那时的家。儿子在他的卧室里玩，而我则在客厅里伏案写信——告之中国的家里这里发生的每一点每一滴。儿子每隔个把小时，便从他的卧室里传出一声“妈妈，我爱你!” ——报告他的存在，致爱他的母亲。
孩子自己带，也是我的原则；因为你对孩子有全面的了解。
儿子吃奶，有大碗喝酒的气概。我的奶很足，儿子却好象永远吃不够。每一口都拼命吮，以至于回回都呛着。他的意欲很强。
儿子出生两三周，他父母间爆发战争。那场战争直接导致了我离婚的决定。儿子本在咿咿啊啊寻求注意，一下子收口，只听，不说。襁褓之中，已经能够收放自如。他有对环境的敏感。
三个月开始吃辅食。躺在枕头上，我喂他剔掉刺的鱼。但不多会儿，他停止吞咽，表情若无其事，却将舌头伸出口腔。我先不解，再俯身察看，原来那舌尖上有根一厘米长的鱼刺！他有自我保护能力。
五，六个月大，抱在我手上；同他讲话，他不搭理；他被远处的什么吸引着。待他将那好景色看完，才把脸转向我，用眼睛问“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他从小就自己做主。
一岁多一点，我给他苹果，插在刀尖上。我拿着刀柄，刀尖冲着儿子。我的同事看得目瞪口呆，想象儿子会抓到刀刃上。儿子从容握住我这边的刀柄，同事大笑不已：粗心的妈妈和细心的儿子！儿子不鲁莽。
两岁的儿子，总要和我较真语词。一次如厕后，短裤的裤腰箍在膝盖上。我要他“快穿起来！”他回道“不是穿起来，是提起来”。儿子用词准确。他的语言能力强。
三岁不到，我给他买了第一套乐高玩具。我同他一起，按照“安装指南”组装。整整三个小时，任务完成。从此以后，儿子不再需要我的帮助。
他11岁生日，生日礼物是一个18岁孩子玩的乐高模型。那是一部四轮驱动车，机械结构上同真实的汽车完全一样。儿子喜欢挑战。从下午三点直至夜里一点，持续八个小时，独立完成组装。我已经困得不行，他却兴致勃勃将那部约40公分长20公分宽15公分高的乐高汽车捧在手上给我看。
大概也是太累了吧，一不小心，车体落地，全散了。我好不心疼，只担心儿子会太伤心。但儿子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句“坏事。我得明天再装。”我不得不说，我从心底里钦佩儿子。他才11岁啊，更多的孩子会在此情形下哭一场吧。但他不是。在挫折面前沉着镇定，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儿子虽说是我自己带，却完全是散养式。没有中国母亲的无微不至的照料，也没有树叶掉下怕碰破头的细心，我管的只有一件事，教育。
我明确说过，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做决定，唯有教育不行。因为你不懂。我受过教育而你还没有；所以教育是我的责任。
对儿子而言，澳洲学校的数学教育不够强。于是我为他安排了一间日本的辅导学校加强数学。这个学校的教学方式很中国：以持续的重复培养孩子的耐心和加强基础技能。这对在宽松的在校学习是一个挺好的补充。如此，儿子的数学总是遥遥领先。
儿子智商153，他的小学老师推荐他考SHIP program ——高智商孩子的加强班。这是南澳政府资助的项目，每年有90个学生，五年的课程四年内完成。儿子第一次没考上，第二次考上了。从此，凡事他会努力两次，不会象他妈妈，做要么一次成功，要么完全放弃的傻事。
十一年级的选课，是一个重要关节。课程的选择不仅决定了文理科的方向，同时决定了你专业的可能性。儿子当年极其喜欢金属钳工。但如果选择此课，这意味着减少一门高考所需的课程。我对他说，以你的智商，技工工作不会给你满足感。在做了若干年的工程师之后，他不无感慨地说，当他看到他曾经的同学，在车行里做油漆工时，他无法想象自己可以忍受那种单一重复的工作。在合适的场合，他向他的朋友会提及当初选择课程的一幕。他懂得我当初的建议对他职业前途的意义。
儿子在中学从未努力过。大环境很是宽松，我也不是虎妈。学校里的数学作业，他没有做过一次。因为他的数学太强了，无须做作业；这是澳洲老师奖励好学生的方式。连高考都没有打断他平时一贯的玩乐：溜滑板，赛跑车，到处参加各种聚会，但仍旧考上想要上的专业：自动控制和机器人设计。
上了大学，他以中学里学数学的方法对待大学数学。结果第二学期里，数学不及格。儿子曾经因为我要将他转到私立学校，忿忿地表达过我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严厉家长。这回他告诉我数学不及格，想必我会不悦。但我报以“哈哈！”，大不以为然。我的想法是：经历些失败，不是坏事。
事实是，如此一来，他多出一年时间来，不仅整个大学期间比较轻松，他的毕业设计也做得出色，因为他比别人有更多的时间。毕业设计是真实完整的一部F1汽车，只是尺寸小一半。他负责摯动部分。该毕业设计获得全球同类设计的二等奖，而他获得优秀毕业设计。
因为散养，所以独立。
儿子有独立的习惯。上小学的儿子到同学家过夜，总是自己收拾东西，因为如果我帮着弄，不是丢了袜子，就是少了牙刷。
儿子有独立的生活能力。他有管钱的能力。14岁时我去中国，他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他有交朋友的能力，无论职业，无论年龄。18岁生日，开百把人的party，完全由他自己组织。他有做决定的能力，投资也好，感情关系也好，发展个人兴趣也好，他都有自己的主张。他有职业发展的能力，他知道自己在职业市场的定位，他选择工作单位，而不是别人挑选他。
儿子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有一部电影，“一切为了我的女儿”。讲述一个美国女子嫁了美籍伊朗男士。4年后当这对夫妇带着他们的女儿访问伊朗时，妻子发现当地的文化视女子为无物。最后妻子历尽千辛万苦，逃出伊朗；勇气来自于一个信念——将女儿带出去。我看后感叹万分，极为理解一个母亲为女儿的命运所做的艰苦卓绝的努力。我说给儿子听，儿子轻轻驳回：这是美国人为反对伊朗做的宣传。我竟至目瞪口呆，一时还理解不了。但儿子能提出不同的观点，能对我的观点表示否认，我不能不钦佩。那年，他才14岁。
儿子有独立的精神。他住自己的房子，可是有贷款。一次我问他，要不要我帮你组织一点现金？他不假思索地回道：我自己还贷会有更多的满足感。
最能体现他完全独立的，是在一次摔伤之后。两年前他玩滑板摔断脚腕的韧带；一只脚不能着地，要拄拐杖。其时，他在自己的房子里单独生活。他要我第二天送他去上班，也让我给他做过一次饭，又叫我帮他收过一回衣服，因为衣架在后花园，要下几节楼梯。受伤的脚到可以落地行走，大约三周。而这三次帮助就是他在此期间的全部所需。他照样上班，照样自己做饭。从那时起，我知道了，他已经完全独立。
眼看着儿子成长为一个成熟的，有责任感的，有能力的，完全独立的成年人，作为母亲，真是说不出的欣喜，说不出的骄傲，说不出的满足。而与此同时，我自己也在不断成长。不同的只是，我做任何事情，儿子都成为其中最重要的考量。是读书，是工作，是衣着，还是考虑感情关系，一切都以儿子的福祉为宗旨。
儿子尚未出生，我对他的生父说，孩子最重要的成长环境是双亲的和谐。现在回想，我潜意识中已经做出决策，如果父母不能和谐共处，分离可以是一个选项，否则孩子将会在争斗和冷战中受伤。
在澳洲，以第二语言读大学，极其辛苦。但我决不舍弃。我要给儿子一个榜样。学业完成，属于最好的20%——从未挂过科：无愧于儿子。日后，当儿子劝说他的女友，促其读本科学位时，他的说词便是：你看我妈妈……
三年前，我决定去教数学，于是读下教育学研究生。我将教数学当作我对澳洲社会所做的贡献，但也有对儿子的宣示作用。我相信，哪天他到了40岁50岁，突然想去做专业摄影，或改行学医，或学哲学、心理学，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因为妈妈就是50以后才读教育的呀。
日常生活中，我同儿子不分长幼，和平竞争。什么事情上有了点进步，我就跑到儿子面前讨表扬，“你看妈妈也有进步吧！”出门前装扮得体，定要到儿子门前露一面，问声：“怎么样？”。
在合适的场合，我也不忘小小的炫耀。他大学二年级，开始上古典控制理论。第一节课后，他向我提起。我说，啊，控制理论包括三大部分：稳定性，准确性和快速性。他说，这同我们讲师讲的一模一样。那是2005年，距离我在南京工学院上控制理论课23年。
儿子读的是荣誉学位，原比我高半级；我读了研究生，现在我比他高半级。我还真有点小得意。
28岁的小草，玩滑板的热情不减当年
自由飞翔
儿子在我们的母子世界里，享受了充分的自由和自主。
少年的儿子喜欢贬低妈妈，调皮，放肆，张扬。“妈妈你丑！”“妈妈你笨！”“妈妈你胖！”这在不重孝道的西人中，都难接受。但我不以为然。言论自由。偶而回击一下，但心底里得意儿子同我的亲密。
最能体现自由和自主的，是选择女朋友。我的基本态度：不干涉。如细化，就是只建议，不要求。
儿子很小就知道他将离父母而去，同他的妻子共同生活。只有十岁的时候，一天他说“没办法，我会带上支票离开家，同我的妻子一起生活。”我着实惊讶，不曾听到圣经里类似的说教，怎么会这样地确定？他只会同他的妻子在一起，而不是父母；他知道要带上支票本，而不会两手空空搬出去。
十年后，他开始了正式的感情关系，那是一位很善良很勤快很懂事的女孩子。但要以终生伴侣来要求，他们并不最合适。但我不说话。四年后，他们的关系结束。女孩子还同我生活了一年，度过了她的困难期。
儿子读大学时，对热力学极有兴趣。于是他将自己的计算机的散热系统加以改造提升。一次他向我解释，该系统改造后的各项指标，并由计算机自身的显示系统显示出来。我非常享受我们在专业上的交流。我随口问道，你能向你的女朋友们解释这些吗？他说她们听不懂，如果要解释，必须要简化很多。于是我顺下来说，“所以呢，妈妈就希望你能找到与你同等心智的伴侣。”我相信智力相当的男女，其感情质量要高得多。
之后，又有一个女孩子，相处近一年。儿子告诉我他的三个满意点，包括身体关系。这三点都很重要。但我仍旧对他说，同你相匹配，至少还有50%的提升空间。点到即是，不再细说。
以后的若干年内，他从未有过正式的女朋友，大多只有短暂的接触，一杯咖啡，一顿饭而已。兴趣比较大的，会通报一声，我们小议一番。我多持鼓励态度。
在很轻松的环境里，比如节日里开车出行，我会向他表达我的观点。在选择伴侣上，种族不是问题，肤色不是问题，对方有没有孩子也不是问题，但注意遗传基因，即遗传病不行。说归说，我仍旧奉行不干涉政策。
按照我们中国的文化，好像不干涉是难以想象的。但我确实不干涉。而我自自然然如此做，因为对儿子绝对尊重，绝对信任。
这一两年里，儿子也逐渐地形成了他自己的标准。他对女朋友的期望有三点。第一要有职业追求；第二有同他类似的音乐爱好；第三有放松的个性。我极为赞成。
今年年初，他放下工作，决定周遊世界。第一站去日本滑雪，度过了三个月。在那里遇到了Muriel, 一个瑞士女孩。Muriel 的母语是德语，英语是她的第二语言。但他们每天通几个小时的电话。仅仅凭这一点，我相信，他们对彼此的意义非同一般。
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合适的生活伴侣；而人生最重要的体验，是找到与你相投相契的灵魂伴侣。我明确这样说。我又告诉他，我非常欣赏你们对待感情关系的态度：不为世俗的需求为限。明明一个在澳洲，一个在瑞士，他们没有停止交往。感情的最高境界并非婚姻，而是灵魂的融合，人生的融合。待到你有了这种体验，你便有了标准。如果你的婚姻对象不能超越这个标准，你对最高度的爱也有了体验，已经不枉此生。
从日本回来，儿子接着去南美，准备呆五个月。儿子和她约定10月份到澳州来，同游澳洲。不料他们相聚提前了，决定在7月中在哥伦比亚相聚40多天。我真是为他们高兴。
儿子对我一向调皮。总要显示出对我不屑一顾的样子。但我心里知道，他会选择一个同我相似的女孩。我是有点相信宿命的，也相信星座之类看似毫无科学根据的东西。对此，儿子大加贬斥，认为荒谬之极。
前两天，他突然问起他出身的时辰。我一看便知道，一定是女朋友想要知道的信息。于是我说，看起来她同我蛮相像。他说，“我就跟她讲......你好像我妈妈。”我听得几乎融化掉，儿子选了一个同你很象的女朋友，这是怎样一种完满，怎样一种美好！
今天，儿子整整30岁。此刻他正在西南半球的哥伦比亚，同他的女朋友Muriel在一起。在他俩的照片上，看着她在他的热吻中迷醉的笑脸，我想，能够让女朋友绽放为一朵艳丽的花的儿子是成功的。我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而我在东北半球的中国，执笔这篇文字；只想告诉儿子，他给了我30年灿烂的人生！
三十岁的小草和妈妈
结语
都说是年轻美貌，但当我仔细查看旧照上的自己，不曾看出丝毫的青春亮丽。我只喜欢自己怀抱儿子以后的容颜，因为内心的欢乐开始流淌。上帝没有赐予我断人识事的能力，却深植了做母亲的慧根。正是这做母亲的慧根，在阳光照耀下，破土，抽牙，吐叶，开花，生出极至的美， 从内心到外貌。
我的儿子，我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