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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的高贵

作者:木兰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709      更新:2013-09-25
文/木兰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读到韩翃的这首诗时,已是初夏。其时,一泻千里的春光已收敛,软语温香的词赋也万径绝踪,我却在这电闪雷鸣的夜晚,于这诗里一眼望见暮春的长安城,漫天飞花如羽,婀娜新柳吐绿,曲折静水深流,蜡烛的轻烟袅袅飘散在王侯近臣的府第。整首诗有若徐徐展开的绢扇,令人瞬间堕入跌宕起伏的深宫画卷当中,在寒食这个逼仄的时空里观照到浩荡皇恩对那些王侯近臣们的偏爱、宠信。在寒食须得全民禁火这个时节里,暮色里能够点上蜡烛让轻烟缓缓漫散在深幽星空的,是这些王侯近臣的无上荣光。没有人会笨到拒绝皇恩,就如没有人会拒绝伸出手就可捕获到的炙热得烫手或又和煦得醉人的日光。韩翃将此诗直接命为《寒食》,诗义简单明了,一目了然,诗意也婉转深沉。但目睹这寒字,终归有些冷冰冰的、带着点清凉薄荷的味道,拂去了春意,有一语击中时节旧伤的霸道,仿若平静如镜的湖面,突然扔下了一颗石子,使得那些尘封的历史开始粼粼,随着波光的潋滟重回到眼前。 
  翻开历书,知寒食在冬至后一百零五天,清明前两天。在这两天里需家家禁火,吃冷食,故名寒食。以寒食节为轴,探究其深远的来源,始知寒食节的由来竟那么孤漫无言,它隐匿在山寒水瘦的历史里,只等某天有人能踏踪寻源、入雾汲露,遇见它的惊鸿掠影。 
   《左传·僖公二十四年》里记载,公子重耳受迫害流亡列国,忍辱负重、举步维艰,有一次因饥饿难当而晕倒,随从五贤臣之一介之推毅然举刀割股,为公子充饥。公子重耳复国为晋文公后,封赏功臣,独忘介之推,站在豁大恢弘的春秋时期的舞台中央,介之推昂然立于天地之间,慷慨陈辞:“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义士朗朗壮语如一记震雷,穿越千百年前幽邃的星空,霹雳而来,振聋发聩! 
   推凛凛然不与其他蜂拥而上的群臣攀比,皎皎然不居功求赏,深恶痛绝窃取天地之功为己谋私利的行为,认为此行为比盗贼更可憎,并坚决表示不与此丑陋为伍,携母翩然归隐绵山。后文公焚山以求之,推坚决不出山,与母抱柳树焚烧而死。文公慨其义,葬其尸于绵山,修祠立庙,并下令子推焚死之日必禁火寒食,以寄哀思,后相沿成俗。 
   (清)吴楚才、吴调侯曰:“晋文反国之初,从行诸臣,骈首争功,有市人之所不忍为者。而介推独超然众纷之外,孰谓此时而有此人乎?是宜百世之后,闻其风者,犹咨嗟叹息不能已也。”    明朝林魁《寒食题介子祠》点明介子推誓死不出山的根由是“春秋名士气节”使然:“但使亡人能返国,耻将股肉易封侯。” 
   人间的深宫阕院、高楼大厦多与沽名钓誉、火树银花泛水滥交,偶有曲水流觞绿树美荫,亦只是暗香浮动水清浅的疏影横斜。很多我们坚信的高尚,往往带着精神酷刑的血腥,成为孤绝的版本。介之推清醒地明白这一点,却义无反顾地实践着,没有迷失在他的功绩里,没有春风得意的飞扬跋扈,懂得自省自律,不居功自傲,不哗宠邀功,以其特立独行的人格,在历史的层峦叠嶂里印刻下自己的青名。他的清醒,犹如空山清泉,在秋月下汇聚成一种高贵的文化道德姿态,这种姿态在静静的千百年历史长河里岿然不倒。
    倏忽而过的岁月,什么都会消失,消失,会是曲终人散,会是琴断弦毁,会是风过无痕,若求一种圆满的可能,便是你创建了信念与尊严的世界,它留下了,而且会曲折传递,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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