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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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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献血记

作者:李双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8057      更新:2020-04-30

       我收了个白人徒弟,是邻居,三十多岁,名叫矮而短。他自学过汉语,继续跟我学,其阅读和会话能力,有时连续涨停,有时持续跌停。涨停时靠我,因为我,授课水平长期居高不下;跌停时怪他,因为他,有一种罕见的,永恒不变的幼稚劲头。

       矮而短是个热心肠,三天没做好事,就觉得虚度了年华。这种人如果在中国,有可能成为学雷锋标兵;但多数时间,会被选拔为碰瓷受害人。

       一天早上,矮而短起床,套上土黄色圆领汗衫,伸胳膊踢腿后,感觉状态不错,便按网上预约,邀我陪他去献血。很快到了市中心。在维多利亚大市场旁,靠街边绿地,停着一辆大客车,是澳洲红十字会血液服务中心的移动献血车。我好奇心重,仔细观察,哦,全红色,标准的长方体,像装甲车。有14个轮子呢。车身写满巨大的英文,可惜我不识洋字,一出国就沦落成了文盲。

       矮而短咚咚咚地,迈着震人心窝的步子上去接洽。之后我一打听,差点晕倒:600cc!是中国普通义务献血的三倍!献了血,有吃的没有呢?没有!喝的呢?仅是矿泉水而已。传说中可以吃够的饼干面包巧克力呢,怎么看不到?后来得知,大的献血中心才接待饕餮之徒。本来我考虑也跟着凑200cc的热闹爱心,被600cc吓了一个后滚翻,明白自己确实不及本地人勇猛。也许是因为,老外高大健壮,皮肉厚,血量也充足吧?

        再一询问,原来献血量可以根据体重计算。血液约占体重的7.7%,成年白人男性,体重100公斤以上的人多,血液约6000 cc7000cc,抽600cc,献血量没超过总血量的10%,再恰当不过。

       但是,这也让人担惊受怕哦。我不幸体重达标甚至超标了,说不定起步量也是600 cc呢。悄悄一核算,确实该抽我600 cc 。但我心理能承受的献爱心,也就200cc。我迅速把对自己的担心转换成对矮而短的担心,并将担心告知了他。

       矮而短立刻面呈难色。白人的肤色大致有两种,一种是真白,玉一般白,很细腻,很好看,很动人,很想摸一摸,当然不能乱摸。万一不小心乱摸了,挨打应该先报警,千万不要还手,否则会进一步明白,根本承不起对方的“农夫三拳”,后悔没有提早止损。注意,挨了打不能像在国内那样撒泼哈,撒泼绝不可能扭输为赢,反而会越撒泼越吃亏。脑残才敢不顾一切决一公母。可以学大陆太极雷公,被对手徐晓冬磕倒,立刻宣布是因为“术高不用”,就转败为胜了。还有一种肤色是白里往外泛红,很粗糙,不好看,不动人,不愿摸。我知道人类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也是唯一该脸红的动物。但因为矮而短是个红脸白人,此时脸是红了?是白了?还真琢磨不出来,抠后脑勺也没用。想起以前一个黑人邮递员,因为把“我可以不出众,不可以无个性;我可以不优秀,不可以没快乐”之精神融入了血液,趁没人的时候,接连腾空做高难度傻动作娱乐自己,我突然开门出去,一切尽收眼底。估计他羞得红了脸。但究竟红没红呢因为是皮肤黑得放光,如同上了釉的纯黑人,也看不出来。有趣!

       犹豫几分钟后,矮而短还是出示了身份证件。先填表,填长长一绺表。接受“审讯”,老老实实交代问题”,配合核实信息。例如年龄在16岁至70岁之间吗?体重在45公斤以上吗?正在服用某类药物或抗生素吗?感冒了吗?最近做过手术,包括补牙和纹身吗?去过哪些国家?是否发生过同性性行为,或其他危险的性行为?有没有严重的心脏病,血液病?……他一边“受审”,一边抽空结结巴巴地及时回答我的追问。不是我不懂礼貌,是他们你来我往公平合理一人一句,我捞不着,听不懂,急啊,只能趁乱刨根究柢。

       最后测试各项血液指标,都合格。矮而短才脱外套伸胳膊,来势貌似豪迈、凶猛,拍拍手臂上的刺青,吼了句什么。看神情,应该是“来吧,来弄我吧!随便你怎么弄!怕你是小狗!”开始献血。

       其时,我从布帘缝隙往里侦察,只见矮而短心事重重地斜躺着,一块浅黄色的湿纱布,长方形,巴掌大,横着覆盖了一段胳膊。医务人员握着静脉可视仪呢,以前没见过。可视仪如一本16开的厚书大小,有把手,共六个按钮,一个浅绿色指示灯。一摁按钮,下部的“探照灯”亮了,光束直穿黄纱布下的手臂。后来我了解到,近红外光穿透皮肤后,血管中的脱氧血红蛋白会吸收红外光线,并将光线反射出来,静脉血管立刻清晰呈现,只是变成绿色的了,便于精准定位。当时,流程果然进行得顺利,一针入肉三分,立刻见血,针头稳稳叮在矮而短的手臂上。针的尾端是浅蓝色的,像个飞机模型,更能承载粘贴;连接尾端的是黑色管子。血液先去仪器里逛一圈,再绕出来,进入塑料袋,呈棕黄色,有点像肉汤。矮而短手心里被塞了一卷软纸,让他有地方使劲。但他似乎不敢使劲,纸卷滚落,铺向远方。

       我知道矮而短的鲜血在静静地外流,有点紧张,似乎是抽我的血。最后抽了满满一袋。我要求摸摸,体会体会。医务人员果真拿来给我们摸,暖暖的。我回头揪住矮而短的衣领,把他拉近,左琢磨右研究,盯了个遍。矮而短虽然单身,但胖若两人,

       像个充气娃娃。不少老外都胖若两人,还有胖若三人的,都像充气娃娃;可是他们自己对这一点都全然不知研究成果让我不禁惊叹:他还是他,并不曾瘪;依旧挺拔,不曾矮也不曾短。

       那我献还是不献?

        矮而短按照提示,预先灌了几瓶水,医务人员——一位素颜大妈好像不满意,说他喝少了喝少了喝少了。他心烦气躁,重重顶了她句什么。我盼着素颜大妈像大陆的某些大嫂那样,一言不合,便直接捞开胸罩秀大胸,剐下裤子呈硕臀,杀对手个措手不及。但她没有,而是一笑了之。我为我的猜想感到羞耻。

        悄悄打量素颜大妈。噢,轮廓清晰喔,五官鲜明喔,年轻时一定性感啊,魅力十足啊,不出几桩人命案,不惹垮几个好端端的家庭,不毁掉十几二十个好汉光明的前程,那才冤枉呢!不过女人的性感、魅力要由男人判定,各种男人又有各自的标准。所以做女人不易。

       此时,矮而短似乎还在纠结我那几句担忧的话,嘴唇有点颤抖,眼皮似在跳动,不知道是跳财还是跳灾,不过老外不信这个。一旁的素颜大妈,可能害怕他出门就一头栽倒在车轮下,直接成为革命烈士,写遗嘱都来不及,便摸着他的额头问有什么感觉,他居然说:“感觉你在摸我的额头啊!”大妈瞪他一眼,抱怨似的建议他继续喝水,休息半小时。

        矮而短被抱怨得茅塞顿开,居然真的休息了半小时,喝了近半小时的水。看来还不够皮糙肉厚,需要进一步退化!

       素颜大妈到矮而短身边小憩,他居然一头靠了过去。我知道如果一个人是个帅哥的话,在公共场合打瞌睡,头部歪到旁边女人的肩上,女人会一直等到他醒来。但如果一个人是个丑弟的话,哪怕是晕倒到女人身上,女人也会立即拍醒他,警示人人都该自立自尊自强。果然矮而短被拍得精神焕发。

       期间前来献血的人不少。市中心也是华人活动频繁之地,可是连亚裔面孔的献血者都鲜见。白人老外多,花白头发的也老当益壮,挽起袖子露出胳膊积极参与,发挥炽热。

       为预防矮而短可能出现的不适,我们没敢逛街,而是直接返回。途中他莫名其妙地有点兴高采烈,还企图和我追追打打。我认为不是时候,装成假正经,严词拒绝。

       我送矮而短到家,可是他居然没有带钥匙。我埋怨道:“我的钥匙24小时都拴在裤腰带上,已经保持了几十年!你应该学我,两个一百年不动摇!”

       结果是由我翻栅栏进去,落地时两脚陷进泥窝,只好一脚一脚拔着走。通过后院,抵达房间开了门。我连推带搡,把矮而短甩到床上,陷入席梦思,被子整齐地遮掩到下巴,向遗体告别似的,才离开。离开了又返回,确认他有无脉搏。这种时候我对他关怀备至,也没令他害怕。

       第二天凌晨,有人来按门铃,铃声接连不断,像是电话铃。我从甜梦中挣扎着醒来,一睁眼,看见满天碎星。莫非,强拆队来了?哦,这是在澳洲,不是在大陆。莫非,有不法难民逃出难民营,选拔我家作案?唉,日子不顺不顺,总是有人想害朕。我吃了一惊,连忙抓过长刀。歹徒“功夫再高,也怕钢刀”,钢刀才是维护世界和平和家园稳定的的中坚力量。又四处找裤子,还使劲咳了一声假嗽。外面马上有应答。噢,是矮而短。我那把100厘米长刀,抽出来的99厘米,顿时缩了回去。赶紧蓬着雄狮头,靸着鞋子,去开门。

       矮而短起这么早干什么?献了血,学习汉语的积极性,就能空前提高?或者,献了血,喝了水,血和水的置换不成功,痛定思痛,痛上加痛,越来越痛,需上医院急救?又或者,作为单身高龄青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遭到突如其来的情愫攻击了?再或者,一向看起来热爱和平从不惹祸的矮而短居然开始搞事了?

       打开门,矮而短还是穿着那件闻着不臭看着臭的土黄色汗衫,圆领斜向一边肩膀,弯弯曲曲豁出原来的一倍,估计晾衣架经常是从衣领严进宽出。从他神采奕奕的眼睛里,我看出似乎有某种不对劲。

       结果他说:“我感觉好极了,我感觉好极了,我感觉好极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嗨嗨好极了!特别兴奋,一晚上翻过来滚过去就是睡不着,因为根本不困。在家待不住,已经上大街来回瞎跑了一个半小时,还像考拉一样爬到树顶上,又像野狗那般腾空而下。嘿嘿!”嗯,献血还有这等好处?他兴奋地点拨我:“你不懂英语,医务人员当时说了,献全血是3个月一次,一次抽470 cc献血浆可以两周一次,一次抽600 cc。经过评估的健康人都可以献,很安全。献前多喝水,吃点东西。献了血,48小时之内身体会进行自动补充,不会对健康造成损害。不但没有损害,还能促进造血功能, 排除毒素,强筋健骨 ,延年益寿。国家献血周从728日开始到82日止。平时也可以献。全澳50万名无偿自愿献血者,每年献血超过130万次;单人最高献血记录是3000多次呢。那人叫哈里森,被称为‘金臂人’,几乎每周都会献血浆,持续了60年,垂暮之年都还在顽强蹦跶,81岁才‘退休’,帮助拯救了240多万婴儿的生命。去吧,保你五十年平安无事哥吔!他都行,我也行,你也行!”

      人无高低贵贱,心却分三六九等。我先打了个一分多钟的哈欠,没接话。要接话,我就说他行你行我不行。矮而短胸怀乐观主义,整天胡思乱想,我们话不投机。我想,3个月一次?两周一次??每周献血浆???觉得怎么有点像遇到了吸血鬼呢?献血能这样伤心病狂吗?卖血才能这样啊!再一想,卖血也不能这样啊!每个人的血肉都是爸妈给的,属于祖传贵重物品,伤不起啊伤不起

       咦,矮而短的裤腰带上,真的拴着钥匙呢!希望他一辈子不要取下来,做个好学生。

       我又想:献血真能促进造血功能, 排除毒素,强筋健骨 ,延年益寿?澳洲人均寿命84岁,虽然源自综合因素,但综合因素都是点滴的迭加,应该包括献血。我要不要紧跟徒弟去献血,一次抽600 c c呢?或者,先探索性献一次试试,600600?这得好好摸摸额头,抠抠后脑!

       五天后的凌晨,第一次门铃打扰事件刚消化完,矮而短又来害朕了。铃声照例接连不断,像是电话铃。我从清梦中挣扎着醒来,一睁眼,只见月光里肥大笨重的白云,一动不动还在睡呢!我提起那把100厘米长刀,还没抽出来99厘米,就放了回去。赶紧四处找裤子,蓬着雄狮头,靸着鞋子,去开门。他又怎么了?起这么早折腾我,莫非还是在家待不住,已经上大街来回瞎跑了一个半小时,还像考拉一样爬到树顶上,又像野狗那般腾空而下了吗

       原来矮而短昨晚收到了短信通知:您献的血已经用于患者了,谢谢您!他快乐,来向我报告喜讯,要把一个快乐,硬掰成两个,把新下的崽,慷慨地塞给我。我打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哈欠,下颌关节几乎处于半脱位状态,幸好关节自己复位了,也没引起他的重视。

       此后矮而短经常指使门铃暴响来害朕。一会儿是收到了国家红十字会血液服务中心的献血小报;一会儿是收到了精致的献血卡;一会儿又是加入了献血者联盟……我不再从甜梦、清梦中挣扎着睁开眼睛,而是从噩梦中一下惊起。也蓬着雄狮头,靸着鞋子,去为大坏蛋开门。都顾不上打哈欠了,也不用四处找裤子了,因为我专门改进了生活方式,不脱裤子了。有时,大脑发昏,我还真提着那把100厘米长刀,抽出来99厘米呢。好像确有不法难民逃出难民营,到我家作案,而我,万事俱备只差西风,以及送出一顿暴打似的。

       唉,知心好友成了心头大患,矮而短是不是有病啊!肯定有病!大脑有病!起码脚趾头有病!我无可奈何,先背过身躯,默默高唱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终于唱到忍无可忍,就用力拍了他一掌,气势汹汹地责问道:“你为什么不能给我发短信,打电话呢?再惹我,我就把你拉黑,向你出示中指头,搬起石头砸你的脚,给你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哈!

       矮而短属于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同志,好青年,一贯尊师重教,所以没敢反扑。只是猛然抽风般的一愣神,眨巴着巨大的双眼皮眼睛,不知道怎样接话。

       老外大都比较实诚,矮而短呢,不光实诚,还兴奋就兴奋得过头,悲伤就悲伤得过度。我有点可怜他,只好安慰道:“你愿意来,就来吧!欢迎欢迎,夹道欢迎!刚才开玩笑呢!”但内心深处,真想跑过去拉开冰箱,摸一块冰激淋,猛地从他的后颈窝里直插到背心。还暗暗打起了歪主意,要深入细致地做他的政治思想工作,给他灌输三个代表思想,灌输科学发展观,灌输资本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讲解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意义,动员他在献血界高歌猛进,一次献1200 c c 全血。见他仍然不敢放胆开口,我就揪住他,摇晃,掐,逼迫其吐出肺腑之言。

       后来我们又多次去过维多利亚大市场,直奔献血车。矮而短把车身上的英文翻译给我听:“我不认识你,但我谢谢你!”“送您一个礼物——生命!”“一次献血所用的时间很短,却可以拯救和延续他人的生命!”

       我还了解到,全澳洲的血液服务中心员工超过3800人,另有1970名志愿者,有81个固定献血中心,以及33辆流动献血车,每年在1000个不同的地点采血。他们很忙碌。因为血液离开人体只能储存42天,所以需要不断有人献血,有人采血。

       那我献血还是不献血?献!不献!两种针锋相对的念头在心里交替对攻,一分钟里都可能有几轮大起大落。

       此间,我和矮而短的过从日渐增多,见面已经不用打招呼,直接说事。不像是重新见到,而像是一直在一起。常常直到太阳轰地滚落地平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因为时时感应到某种神秘的召唤,有一天,我按捺不住,便请矮而短帮我预约献血。我虽然超过了16岁,但离70岁还有一段甜蜜岁月呢!

       填表,接受“审讯”,“交代问题”等,矮而短献血前经历过的,我也经历了。医务人员慧眼发现我根本不懂英文,表格也由矮而短代填,便追问我是否完全明白表格上的意思?我交代不完全明白。她立刻起身对矮而短传达决定:“本次预约无效,他需要再预约一次,同时要预约专业的口语翻译。”唉,不准献血?不准为人类健康做贡献?要让我错失良机?心一热,鼻子一酸,眼睛差点哭肿,小而又小。

      “折腾”了两次,我的血终于献出去了,600 c c,不含糊!因为我最牵挂的,是患病的澳洲老百姓;我有一条毛毯,也愿意割半截给澳洲老百姓。献点血,不算什么。

       一瞬间自觉境界很高,还为此激动得呜呜小哭。突然想起献血权威,老前辈哈里森,才没好意思继续自我膨胀。

       我没再惦记献血能不能促进造血功能, 排除毒素,强筋健骨,延年益寿之类。我想的是,患者不认识我,但会谢谢我!因为,我送出的礼物,是生命!的确,一次献血所用的时间很短,但却可以拯救和延续他人的生命。这才是动力!

       补一句:后来弄清楚了,徒弟不叫矮而短,而叫艾尔多安。一想起我以前一直叫他矮而短,他也没发现,我就愉快得东倒西歪。言归正传。艾尔多安照例穿着那件闻着不臭看着臭的土黄色汗衫,圆领已经垮向两边肩膀,直接豁出了原来的两倍,估计晾衣架只能从衣领宽进宽出了。其变化是,裤腰带上,每天都甩着一把钥匙呢。哈哈,看看能不能像我一样甩它几十年!

       再补一句:艾尔多安带来新消息,澳洲急缺“精子”。这个嘛,献一次不需要600 c c,约 6 c c就够了,要献100次,才600 c c呢,轻松,安全。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社会发展,为了造福人类,男人实现英雄梦的机会来了,应该慷慨地把自己的好基因多留在这个世界上,可不能等到垂暮之年再蹦跶出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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