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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韧的翅膀

作者:赖成蓉(中国)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1534      更新:2020-01-09

        一天在大街上忽然收到某杂志公众号总编的微信语音,“莲子,你有个在美国的同学要找你。”我有点懵,网上用莲子二字作笔名的多了,他又说:“人家说出了你的真名!住芝加哥的。”

       在美国的同学?芝加哥?我突然明白,是她!我激动了:“谢谢主编!她是我的同学!”“好的好的,等会她加了我微信马上转名片给你!”

       骑车回家,从前关于她的诸多往事涌上心来,激动、惊喜,一路上我又哭又笑。我们是小学、初中、高中都同过学的好朋友。当年她离婚后去了美国,2004年回来时跟我聚了两小时,又是十几年没有她的消息,我以为她彻底忘了我。最后一次见面时她给我的名片,上面电话我拨过多次打不通。这天晚饭时我一直盯着手机,快八点时,我们通过主编的帮助终于加了微信,原来她已回到成都。

       终于坐在一家茶坊面对面畅谈了。喝着茶,小华告诉我她在美国经历的一次失败婚姻。她去美国后先在唐人街餐馆打工,认识了一个年轻军人,很高很帅最初对她也很体贴,关键是结婚后很快解决了她的身份问题,特别是女儿出生后让她拿到美国永久居留证,这是比绿卡更高层次的保障。婚后一起住在小伙子的养父母家。

       然而,激情的彩虹很快褪色,比她小几岁的丈夫退役后不再享受政府津贴,他不去找工作养家,即使找到工作也没长性好好干,三天两头又换,后来竟每天窝在家里打着游戏心安理得地吃起了她的软饭。小华先在华人餐馆打工,后来去了一家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比以前多挣钱了。然而,这是一个丧偶似婚姻,她平时独自带女儿去做免费儿保、领救济牛奶和儿童食品……她无数次让小伙子再去找工作,先是劝后是催最后恨铁不成钢地骂起来。小伙子的养父母竟这样说:“我们的儿子既不吸毒又不酗酒,也不出去招灾惹祸,在美国这就是很好的年轻人了。”言下之意,你这中国来的打工妹,我们给你解决了身份问题就是天大的恩,你就该一辈子打工赚钱养活男人。

       这真是极品奇葩家庭啊,小华无语极了,美国不是天堂,生活露出它的真面目,自己身处异国举目无亲,落到最尘埃处。但是她没有委屈求全,她要反抗。在一次久劝不听后,她终于连养父母也骂了,骂他们不明事理无底线溺爱儿子,养成小伙子这样无责任心的性格。小伙子竟去一家公益型的反暴力机构投诉她,说她精神虐待!小华面临着打官司离婚和失去女儿抚养权。她急了,把事情原委告诉公司同事,同事们喜欢她平时的为人处事知道她的艰难,佩服她长期的努力工作和不断进取。这时大家集体帮她请律师,并另找了一家反暴力机构投诉。恰巧这家机构有人多次见到过小华独自带孩子去做儿保和领救济食品,从来没看到孩子父亲的出现。听了她的控诉,两家反暴力机构对薄公堂。

       出庭这天小伙子这方除了律师没有一个人来,小华这方来了一大群公司同事和反暴力机构人员。官司的结果小华赢了,顺利离婚,女儿抚养权归她。假如这次官司输了,她不仅要交出抚养权还要给女儿生活费,最扯淡的是,小伙子现在没有收入,每月还要小华给他赡养费!如果小伙子永远不工作,小华就要养他一辈子!这就是美国的法律。但是,这次官司两方损失惨重,他们都各给了自己律师一大笔钱。小华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离婚手续办完后小华抱着女儿接近虚脱,这时两人反而清醒了,小伙子诚恳道歉并说,其实我们可以理性协商的,双方的损失肥了律师们。但如果没有这次官司小伙子永远不会醒,这是人性的弱点和长不大的妈宝男们的必然。

       小华带女儿租房居住,忍受着寂寞和艰难熬煎着继续努力工作,最艰难的时候她打起精神每天奔波着打三份工!几年过去女儿上学后,她在芝加哥郊外买了一幢较小的房子,总算真正有了落脚的属于自己的家。在美国买房子,对普通人来并不是太难的事,比在中国要好一点,但这对单枪匹马奋斗的她来也很不容易了。她是如此艰辛,难怪多年没跟我联系。每逢春节我最想她,而得不到她的消息,我想无非两种可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另一个就是她暂时过得不如意。我一直静静地等着。

       这期间她也接触过几个男性,都不合适,她不愿轻易走进婚姻了。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进步,不断学习着对工作对生活有促进的新东西。

       48岁的本命年她迎来了好运,在网上认识一个跟她同岁的成功男士,帅气、富裕、有修养有学历,且从来没有结过婚。据说以前他太挑,跟交往过的女性都无法进入到谈婚论嫁的程度。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网上邂逅,见了面两人却十分谈得来,他理解她一路走来的艰难,欣赏她的东方女性美仪风采。两人连吃东西也想得到一处,这男士酷爱中餐和火锅。婚后生活好几年了,两人越来越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着两个温馨的字:合适。

       合适,是一种精神层面的默契共振,是三观相同才能产生的共有交流平台。男女间要找到合适的人相当不容易,要在对的时间找到对的人更难,更准确地说,不是找,是遇,可遇不可求。他们商量着未来的规划,又共同做起了房产投资,工作事业与生活都良性循环了。好的婚姻是人生的补品,是上帝又给你开了一扇窗,让你看到生活美好的一面。但婚姻本身不见得一定能拯救人生,你必须是一棵树,才能与另一棵树相依相偎;你不能是藤,攀缘着去缠一棵树,反之亦然。

        小华这些年其实回国探望过父母,但是因为时间安排都太仓促,所以没有来得及跟我联系。

       女人不易,像她这样不甘沉沦不断进取的女人更不易。这次回来她时间较宽裕,她要找我,却因丢过手机没有了我的号码、我已搬家、共同认识的人又离开成都……找了几天无头绪,还是成都的大女儿提醒:“妈妈你在微信上找,你不是说赖阿姨有可能在写东西吗?输入赖阿姨名字,如果她有文章发表也许一些公众号上就能看到。”小华疑虑着,女儿用自己的手机试着做了,果然,《西南作家》公众号出现了我的名字和文章,“是不是同名同姓的?”点进去,女儿大喜:“妈妈快来看有照片和简介,是不是赖阿姨?”小华忙用她手机操作,当文章看完,“确实是赖阿姨!”她忙关注了公众号联系上主编,于是才有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我们约着人民南路主席台下见面,晚上九点时在天府广场紧紧相拥。小华真诚地对我说:“上次分别时你说要学习写作,你真的好能坚持哦!你都写了几百篇文章发表,佩服你。如果不是看到文章,我还找不到你呢。”我很感慨,真巧,她看到的那篇文章是我唯一以真名发表的,就让她找到了。这时我们拉着手都很激动,想当初我们所在的厂子都将面临破产,那个时候已经人到中年正在爬坡的我们多么迷茫徬徨呵。1998年春节前她来跟我告别,还送我一对台灯:“你爱看书写字,以后每天晚上打开灯就能想到我了,一定要坚强要努力,要直面人生。以后我回来时你一定要好好的哈!”我在窗前看着出租车载着她渐渐远去,终于忍不住伏在窗前大哭一场。这时的我正犯眩晕已几月不能上班,单位本身也摇摇欲坠,未来的路仿佛看不到光明。她走了,漂洋过海飞出去凭自己努力找到了想要的生活,我则多年来于清贫中执着于写作终于寻到人生坐标……其实我们是不同性格的人,却能相互理解相互鼓励相互欣赏。

       伴茶香袅袅,我们开怀畅谈。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这世上的另一个我,活成了我向往而无法也不敢追寻的样子,圆了我的一个梦,一个女性自励自强自爱的梦;而我又好像寻到了她羡慕的文学之路。小华依然拥有美丽风采,气质超群,真的是岁月从不败美人啊,她美在格调美在风骨。

       畅谈的时间过得飞一般快,必须要分手回家了,我们还意犹未尽。这天晚上,已经很多年依靠助眠药入睡的我,居然安然入梦,梦中还回到曾经度过少年时代的中学校园,我不知觉地笑出声来。(责编顾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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