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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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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城那街

作者:文剑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2231      更新:2015-07-27

       城是陕北的一座小城,到处是黄土山,地形狭长。一条延河,在城市腹地蜿蜒而过,常年少水。
       街是老街,马路狭窄,槐树成荫,为人遮蔽风雨。春天,扬沙漫天,树叶婆娑在风沙中,黄土落满叶片,亟待一场春雨清洗。
       城,人们并不陌生。革命的洗礼,它成为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红色故土。它曾经激励过无数志士仁人,从现在到将来到永远。
       街和我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因为,我无数次踏着这条街,从黎明的晨曦走到黄昏落日。从少年走成青年。
       一个初秋的午后,当我再次踏上这条阔别多年的老街时,我看到一个有别于我记忆中的街道。我站在老街新修的天桥上,还原着以前老街的面貌。
       记忆解码着老街的过去。
       老街正对着宝塔山。巍巍宝塔山,小学语文老师指着前方,教室外的一座高山顶上的古塔这样作比。我们跟着老师念。小学就坐落在老街的主街。宝塔山,我打小熟悉的塔,第一次在老街上的小学,由老师以诗意化的解读,启蒙着我的语言素养。不久,老师进一步讲到,宝塔,革命的象征。我们再次重复着老师的话。这一次,我觉得,宝塔是庄严的,我解释不清庄严的意义在哪里。可是,我不可辩驳地坚信,物体的庄严源于人的庄严。
      小学依然在这条老街上。它除了主要教学楼健在外,其余的建筑后起之秀般地、骄傲地肩负起了新的教学使命。午时,叽叽喳喳的学生水一样地溢出校门。我仿佛也背着书包,行进在路队的行列里。
      小学时,我背书包的回家路最近,五十米开外,学校并排紧挨着物资大楼。物资大楼紧挨着我家的那幢三层玻壳楼。第一次听到物资大楼是从外公口中。那时,我四五岁的样子,外公的自行车前面带着个性腼腆的我,后面是顽皮的哥哥,大我两个月的大姨妈家的儿子。行至物资大楼下,外公举目望着这座高楼,念着这四个字,我反复问外公念的什么,外公反复说着物资大楼,我最终不甚了解地点点头。物资大楼拆迁的那一年,外公去世的。
       尽管离家很近,午饭妈妈是做不了的。妈妈是学校二百米外的一家国营商店的营业员,卖棉衣用品。夏天,妈妈带我吃凉皮和肉夹馍。吃完饭,蓬松的雪糕是妈妈买给我的零食。一次,冰柜摊主接过妈妈手中的五角钱把雪糕递给我时,我剥开了雪糕纸,竹棍镶嵌在雪糕的最外层一侧,我举着竹棍入口,雪糕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妈妈嗔怒了。我委屈的看着妈妈。当然,妈妈是不会再给我买的。
       冬天,商店的二层中央,是一只巨大的铁炉子。中午饭时,商店几乎没有顾客。妈妈会在铁炉子上煮方便面。方便面是月亮牌。直至小城谣言四起,说这个牌子方便面用人油制成,妈妈不买了,好多人不买了。没几天,月亮牌方便面在小城绝迹。
       夏季雨多。下午放学,遇到雨,我第一件事情是回家取伞,给妈妈送到商店。众人说我妈妈有个孝顺的儿子。一个周末的中午,我在家给妈妈煮好挂面,浇上西红柿酱端在商店。我在商店阿姨们的交口称赞中离开。
       老街的丁字路口是老街最繁华的地方。丁字路口是文化广场。卖书卖画卖字。广场背后的山是凤凰山。山形如展翅的凤凰,有一段温馨恬美的传说。广场的路口是一座苏式三层建筑,解放后入住了一家银行。这家银行的隔壁,正是妈妈工作的国营商店,一座两层楼的商店。它叫一门市。可以推测,这是商业局的下属连营商店。大姨妈在三门市。三姨在四门市。小姨在百货大楼。
       一家人和商业营业部门有缘,这是得益于外公。外公是商业局有名的老会计,双手打算盘。别人说他打算盘的双手如跳舞,看着真是令人陶醉啊。可惜,外公业务过硬,缺乏对时代的研判。那时,石油,烟草和电力系统都要外公,并解决子女就业。外公认为计划经济时代,哪个人也离不开商业。一句话,哪都不去。故此,姨妈们现在都会说,假如外公那时去了石油,电力或烟草任何一个系统的话,全家人的工资待遇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少了。
       妈妈商店外的马路边,是自行车存放点。一个瘦高的奶奶和一个矮胖五短身材的阿姨。矮胖五短身材阿姨的女儿大我四岁,我忘记了她的名字。她很厉害。每次,我骂她一句扭头便跑,但是,无论我跑多远,她都要把我抓回来。紧张的欢笑洒了一路。瘦高奶奶头发白了,面相和善。一个冬天,我偷抓一把雪在手中,让瘦高奶奶握我的手,她一握,哈哈笑了。见到我妈妈说我聪明。
       我在天桥沐浴着高原的秋阳。宝塔被绿色的网布包裹着。维护宝塔是一项重要的工作。老街的右边也是一个丁字路口。以前是转角楼,一个大大的红色五角星在楼的顶部。妈妈给我在那里买了很多学习用品,诸如绘画颜料,调色盘和画笔,虽然,买回来我画画的兴致已经荡然无存。而今,一座高楼取代了转角楼,成为了百货卖场。
       物非人非。物资大楼成为了写字楼。我家住的三层玻壳楼拆迁后一座电子商城拔地而起。小学临街的一排矮房,是医院,印刷厂和一些杂货铺,杂货铺主营纸张笔墨。如今,除了翻新的医院,高档的卖场,攀附在老街两侧。不见矮房。凤凰山下的喧嚣书画市场,现在成了气派的广场,干净整洁。苏式建筑和一门市在三十年来,角色转变,由银行和卖场,变为小吃城和派出所,再变成楼花,招商引资,静待商机。
       走在老街,留着小平头,穿着黑布板鞋,踩踏着广播里铿锵有力的革命歌曲旋律,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即使迎面走来一位小学同学,相视冥思瞬间,对方不确信地离去。我认出了,可我并不想戳破。我固执地认为,记忆保鲜,往事才会美丽。
       爸妈在古城买房,考虑到我在古城工作,照顾我方便。回小城的机会不是很多,故此,小城的些许变化我感知最深。小城变化很大,现代气息浓郁。老街今非昔比,有了都市千篇一律的模样。时代发展与进步,烙刻在人心和市井的格局中,也让我在那城与那街,生活多年的地方,令我不自觉的缅怀和思恋。
       我走在落日余晖下。记忆交织在过去与当下,那城与那街的往事,淡淡的,轻轻的,被记忆勾勒出,不肯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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