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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暮年求婚记

作者:林非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056      更新:2014-12-03

       生活在两百多年前的德国大文豪歌德,真是浑身都闪烁着浪漫的情怀,只要是瞧见了美丽的姑娘,就会砰然心动,立即萌生出像中国古老的《诗经》里吟咏的那样,渴望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甜甜蜜蜜,共度良宵。当他早已度过了古稀的年月之后,竟还以七十四岁高龄老人的身份,热情澎湃地向一位十九岁的少女求婚。像这样超越常规的举动,在古今中外的茫茫人海中,大概也是为数不多的。
       从生理的状况来说,从年龄的差距而言,一个像是老树枯藤,一个却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个可以充当慈祥的祖父,一个则多么像撒娇撒痴的孙女。然而这只是平常人的共识,狂放绝伦的大诗人,可不管那一套社会的规范与习俗,而要在我行我素之中,寻求生命的慰藉和欢乐。这确乎也无可指摘,情爱的萌发,婚姻的缔结,本来就出于当事者双方的自愿,无论是亲属或外人的横加干涉,都并不符合文明的原则。
       歌德当时正前往捷克的疗养圣地玛丽恩巴德旅行,借宿在这位少女的家中。他和这个家庭有着长期交往的友谊,好多年之前,当这位少女的母亲,恰好是风华正茂的时光,他也曾悄悄地爱慕过她。经过了多少个轮回的日升月落,光阴像飞驰般地消逝着,她的女儿也已经出落得十分的苗条俏丽,妩媚动人。这天真无邪的少女,像对待自己父亲一般地尊重着歌德,细心地搀扶他,热忱地照顾他,还跟他谈论和探讨种种的人生哲理。歌德在写给朋友的一封信里,也曾经称她是“忠实而漂亮的女儿”。
       可是接触的时间久了,在耳鬓厮磨之中,竟完全迷醉于她青春的美貌,使歌德生出了无穷的幻想,像缥缈和升腾的云雾,把他旋转得昏昏沉沉,像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雷电,把他劈打得灵魂出窍,忘却了自己早已步入衰朽的暮年,竟还当成是好久之前描写过的少年维特一样,滋生出一股撕心裂肺般的情欲来,焦急万分地向她的母亲提出,要求跟这风度翩翩的少女,订立嫁娶的婚约。
       这位虽然是风韵犹存的母亲,毕竟不像歌德那种大才子的作风,没有他那样无拘无束的浪漫情怀,却还保持着一种常人的思维逻辑,觉得年龄的悬殊过于巨大,怎么能谈婚论嫁,结为夫妻呢?两者之间实在是太不相称,因此就并没有接受他的请求,当然也不会跟自己心爱的女儿磋商了。
       尽管是如此,这聪明过人的少女,从歌德丧魂落魄似的举动中间,怎么能不领略他如此迫切难耐的心情?然而她也跟自己的母亲一样,只想度过通常的生活方式,却并不热中于那种浪漫得有点儿怪异的情怀。当歌德绝望和凄切地跟她告辞时,她依旧像顺从的幼辈那样,很平静地与他吻别了。
       歌德在乘上马车回家的途中,始终涌动着十分痛苦的心情,竟犹如丧魂落魄一般,深深地埋着头颅,写成了一首《玛丽恩巴德悲歌》,诉说自己单恋的失败,这样就“已经失去了一切”,“抛进了深渊”,淌着“流不尽的眼泪”。回到魏玛之后,终于是痛定思痛,开始镇静了下来,年复一年地伏案书写着,终于完成了《浮士德》这部旷世的杰作。
       如果歌德此种狂热的追求,被对方也是浪漫的灵魂欣然接受了,那么在如火如荼般勃发的情爱中间,还能够有多少剩余的精力,写得完这样的长篇巨著?或许恰巧会是相反的情形,从那炽热的爱恋中,不断燃烧出的火焰,更激发着写作的热情?既然歌德的求婚,未能获得成功,自然也就不必进行这样的猜测了。
       根据他仆人的回忆,在1832年的初春季节里,当他死去的那一天,竟还在昏睡中喃喃地说着梦话,“在远处的阴影中,一头乌黑的卷发,光彩照人!”谁也不会知晓,他是否又想起了往昔那位美丽的少女?想起了自己曾经钟爱过的多少妇人?
       每个活着的青年或老年,在安排自己整个的人生道路,抑或是剩余不多的光阴时,究竟应该怎样去追求和保持真挚的爱情?怎样去憧憬与抵达更为高尚的精神境界,让自己过得更洋溢着欢乐,更充满了意义,更具有道德的情操,这真是值得好好思索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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