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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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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露天电影

作者:刘作芳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874      更新:2014-04-14
 
文/刘作芳
 
逝水东流滚滚去。
  儿时的露天电影,被我稀里糊涂的珍视为记忆深处的典藏。
  20世纪70年代后期,经过十年浩劫的祖国大地,到处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冰消雪融,虽然吹来了改革的春风,但“文革”带给人们的伤痛累积为沉疴,似乎久治不愈。这让我们山村的乡民们仍然说话谨小慎微,害怕被莫名地上纲上线。
  那些年,文娱生活十分枯燥,我们社队别说电视,就连电也没有——据说到了1978年,全县的电视机总共只有18台。
  我最初知道电这个概念,是从电影开始的。
  胞衣之地地处云川交界,看电影的活儿大多是到四川地盘上完成的。
  社队也放过电影,但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只放了两次。我们队里放映场地就在齐眉洞公房坝子里,南边邻队就在马家湾公房厂坝里,北边邻队就在落伍坝公房坝子上。那时土地尚未下放,队里还是集体生产劳动凭工分分粮吃饭。
  几湾几埂几个社队都没有电,到了晚上到处黑灯瞎火的,最多有几盏煤油灯,不死不活地亮着——买煤油还要油票呢,马灯就更少了,稍微富裕的人家才可能拥有。那时,放电影是流动的,一般一个社队只放一晚上并且只放一两个片子。哪个队要放,队长就派两三个社员到前一天晚上放映的那个队去背电影设备——发电机、放映机、片子、挡子及放电影的师傅。队长就利用中午全体社员吃饭的空档在各家各户的广播里通知大家伙儿晚上到公房坝子里看电影。听到消息,社员们个个喜形于色,好久都没看电影了!不过,最为欢乐兴奋的莫过于少年儿童们,那股高兴劲儿绝不亚于过年。
  公房附近的少年儿童们近水楼台,听到通知就扛着长凳短凳去抢位子了,他们根本不懂远看电影近看戏的道理,总是挨着挡子近近的。到傍晚时分,人们已到了,黑压压的一大片。本队的乡民们除了留守家中(有的压根儿就没人看家)的以外,都到齐了,别的社队的还在从几个方向往这儿赶。那场面好不热闹。
  我们小孩子就巴望着快点儿放映,但放映之前往往还有一些过门,队长或是大队干部总要喋喋不休不厌其烦的发表一些时兴的大话、套话、空话,当然也是真话,但同时也是废话。那个现场秩序简直糟透顶了,场子里讲话的讲话,喊叫的喊叫,打唿哨的打唿哨,各种杂音混响成一团,根本没把主讲人放在眼里,结果是大家不知道他们强调了些什么。
  当屏幕上打出长春电影制片厂、北京电影制片厂或上海电影制品厂,伴随着嘹亮的歌儿时,沸腾的现场才渐渐安静下来,毕竟那是专业歌手的歌声,比自己平时的哼哼唧唧是要悦耳的多。大伙儿都把精力和目光集中在挡子上去,跟着剧中人喜而喜,跟着剧中人悲而悲。那时期电影里的特务坏蛋特别多,而且泾渭分明一看便知。特务坏蛋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好人却都是高、大、全形象,身上找不见半点瑕疵。对于特务坏蛋,乡民们总是同仇敌忾,群起而
攻之。
  “狗特务,咋不早点死哦,看老子红军们收拾给你看”。
  “哎哟,那个烂种又出来啦,注意哦注意哦,小伙子”。
  “胡宗南那个烂狗,太坏啦打死他。”
  “嗨,娘西皮的蒋光头更坏,简直是脚底生疮头上灌脓——坏头顶了”。
  越骂越起劲,有些情绪冲动的乡民十分固执地认为单是嘴上骂骂不过瘾,勇敢地捡起东西朝挡子上甩去砸特务和坏蛋,似乎这些家伙就在眼前,不砸死他不足以平心中愤懑。幸好被队长或是放映师傅厉声呵斥制止了下来。
  散场后,场面顿时又喧哗开来,乡民们呼儿唤女,点燃火把,携妇将雏回家去了。
  乡村电影的场景大都不过如此。
  更让我难忘的还是到四川塘坝集镇和云南巷看电影的情景。那时,我已经发蒙读书了,街上要放露天电影就是读书时听学友说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啊。
  那时随时放映的电影,到现在我只记得一些片名,什么《渡江侦察记》、《上甘岭》、《车轮滚滚》、《虎胆英雄》,什么《铡美案》、《天仙配》、《尤三姐》、《七仙女下凡》等等不一而足。内容和剧中人都不大记得啦。
  听说当晚要放电影,而且还是打仗的。虽然从家到学校山高坡陡,但为了看电影,我们放学后就不顾爬坡脚杆的酸痛,老早就回到家,完成大人安排的割猪草、背柴或放牛割草任务,傍晚时分叫上早已撺掇好的几个好伙伴,拿着一捆槌破的干竹篙,或者几把干的豆草草,一溜烟朝山坡下的街上跑去,把竹篙或豆草草藏在临街不远的草垄垄里。
  大步流星地向放电影的学校坝子奔去,哎呀呀,好多人噢!上千个人拥挤在那宽敞的坝子里,站的站坐的坐很是参差不齐。放映前,有人双手挡着放映机射出的光在挡子上做一些滑稽的动物影像,引得一阵阵爆笑。后边的矮个子看不见干着急偶尔还骂几声娘……随着电影的散场,我们几个伙伴就找到先前藏好的照明物,摸出火柴点燃干竹篙或豆草草,开始爬坡回家,一路爬一路不知高低争论今晚的电影剧情,尽管一路汗流浃背,心里仍然美滋滋的,盼望着这样的日子早点再来。
  看露天电影,有时候老天爷不开恩,忽然下起雨来,就把一帮子电影爱好者淋得七零八落,悻悻而归。
  如果是有星星伴着月亮的晚上,就再美不过了。不但电影看得惬意,更主要的是回家路上的内容太丰富啦,冬天就发动伙伴们去刨人家地里的红苕、秋洋芋在僻静处生火烧熟吃个翻脊饱;夏秋时节包谷棒子成熟,黄瓜出产了,就去掰玉米棒子来烧熟掺着天然的黄瓜,吃个饱嗝连天。大伙儿顺势躺下来,吮吸野外庄稼及泥土发出的芳香,感受山风入心沁脾的抚慰,悉数着天上的星星。一切尽意之后,才一路哼着颤悠悠的歌儿回家。
  那些个饥馑猖獗的年代呵。
  看过电影的第二天,总能听到流传在某些同学口中的新闻,每间教室都几乎丢失了多少不一的板凳,不过同学们对这些似乎漠不关心。最感兴趣的是有同学编造的爆炸式新闻,说昨晚的仗打得太凶狠了,散场后他跑到挡子背后捡到好多好多子弹壳儿噢,说着还真的从衣兜里摸了一颗出来,铜的,铮亮,是步枪子弹壳!我曾经见过父亲弄到过一颗,后来被他打磨出来做烟斗去了。所以我知道这是真家伙!同学就瞪着眼睛羡慕了,就后悔没去挡子后面找子弹
壳了。
  但我还真的见过电影散场后有人到挡子下找子弹壳的咄咄怪
事儿!
  在我的记忆中,N多年都没有看过露天电影了。
  读中师那些年,看了不少电影,好多时候都是学校包场,但从来就没看过露天电影。在影院里怎么也看不出露天电影的滋味了,没有了那份清新自然的空气,没有了那份一家人看电影的其乐融融,没有了那份宽松愉悦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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