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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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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碎影

作者:刘作芳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860      更新:2014-02-08
文/刘作芳

虽然,岁月不断给我们的生命添加苍老的同时,也在不断蚕食着记忆和美妙的青春。但,很多闲暇的时段,我都在回味记忆网络中渐行渐远的始终抹不去的时光。
在时间的深处,我一直乐意怀旧,怀念那些甜甜的,酸酸的,涩涩的日子。
想忘记,却已深入骨髓,让我一日三省;想铭记,却已时过境迁,让我忆苦思甜,味甘如饴。
 


  酷烈的阳光自夏日的九天之上铺洒到满山遍野。山野里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生命十分旺盛,到处碧翠欲流,碧得纯朴,翠得清澈。山谷中清泉潺潺,百草丰茂。满山的鸟儿你方唱罢我登场,和着百虫的鸣唱,那声音应该如听天籁玉音,浸肌入髓。
  七八岁的我和十来岁的外甥、外甥女在布满芭茅草和荆棘的山岭间,找寻葛藤和老袜蔴,那是我们的“银行”。穿梭爬行于长满杂树、芭茅草、马胡草、蕨苔的荒野中,寻找葛藤和老袜蔴。葛藤分为甜葛和苦葛,我们寻找的那种葛藤是苦葛,苦葛在地上匍匐一段后爬上高高的树木,假借树木的枝叶肆意婆娑,叶阔而鲜嫩,张扬而招摇的形象大老远就被我们发现了!老袜蔴比较少些,叶子比葛藤小儿绿得更浓。大老远从大山老林中砍回家,裁成一米左右的截,然后一截一截的放在檐条石上用锤子槌软,再去掉粗皮后晒干。晒干后就成了葛蔴,葛藤制成的葛蔴一片雪白,老袜蔴制成的葛蔴则会变得墨般的黑。背到塘坝收购站,每斤能卖一毛钱,每次背三四十斤可以换回三四元钱。葛蔴的功用主要是用来制作葛蔴口袋,也就是麻布口袋,容量大,经久耐用。
  通过劳动赚得的钱除了买些穿的吃的,还会带给我们蜜糖般的甜意,尽管这份甜蜜中充溢着我们自己辛劳的汗味和疲累。
  


  那些来自于生活底层和灵魂深处的回忆,真的难以割舍。
  有一种药材,学名叫鱼腥草,又名折耳根。多年生草本植物,茎上有节,叶子互生,心脏形,花小而密,茎和叶有鱼腥气,全草可入药,有散热、消肿功用。故乡的荒地和熟地里都有生长。
  熟地里的鱼腥草,每年都在种庄稼,是长不了多高的,但把折耳根挖回去淘洗干净,拔去细毛,摘成截,伴上佐料就是一道上乘可口的素菜。
  荒地抑或林地里的折耳根却可以疯长。高一两尺,一片片,一丛丛,密密匝匝,一派浓绿,郁郁葱葱。连根拔起,除去杂草,背回家铺撒在酷日下暴晒得透干,逢赶场天背到街坊上药材收购站,每斤卖二角五分。一次能换回两三块钱,当然更重要的是能换回大把大把的收获感、成就感、幸福感。
  


  这些年,棕树越见其少了。儿时,我的山村里高高的棕树很多,自家的自留山里就有十多棵,一年剐来卖一次,添加些油盐钱。剐棕也是一项技术活儿,树干高的还要砍木柴在树干上绑成一级一级往上爬的梯子。剐棕时,用锋利的小刀在棕皮下端“嗞嗞嗞”划一道口子,再从棕骨头一边从上往下“嚓嚓嚓”拉一道口子,这一匹棕就可以带着棕骨扯落下来。用刀时刀力的分寸要掌握好:力大则会划破里面的棕,力小又划不破。如此直剐到主干和往年的主干差不多大小时就不再剐了,否则这棵棕就有性命之虞了。剐下来的棕剔掉骨头砍掉叶子,再暴晒干,市场每斤可卖八分钱。
  棕树到了冬春季节会长出金黄色的苞苞来,里面细小的颗粒也是金黄色的。饥荒年代乡民们把它当过饭吃,那东西好看不好吃——特苦涩。没办法,必须活命!棕米籽长老了就会变灰,直至变黄,脱落到地上又会长出棕秧子,移栽后五六年功夫又长大成棕树了。
  棕皮主要用来制棕衣(蓑衣)、打棕簟子、搓棕绳、扎扫帚。



  但凡农村,种庄稼都需要农家肥,靠喂牛、喂猪来积累。现在人们已经觉悟到用农家肥培植出来的瓜瓜菜菜才是真正的标准的绿色食品、环保食品,比起大棚里用化学肥料催长出来的各类蔬菜要受消费者欢迎得多。农村一户人家一年如能宰上两三头肥猪,那已经是一种实力的象征了。
  集体伙食那些时段,村里能够喂猪的人家简直凤毛麟角。有一头猪就算了不起的啦,杀猪了要送半头卖给国家,叫“卖任务”。钱当然是卖不了多少的,但必须卖,否则就要被抓去上“学习班”甚至是挨批斗,犯了政策就是人一生的污点。但是在单村独户之地,也有人家不怕背政治污点,他们在漆黑的夜晚,用口袋笼上猪嘴巴,不让它把声音传出去,悄无声息的就把猪杀了,躲过了“卖任务”,又可以多有一半的肉!
  改革开放前几年,物资紧缺,食用的糖、肉、油都靠国家统一供应,而且要等到逢年过节之时才有这等好事。一次,逢过大年,嫂子和队上的人们去大队干等了半天,下午才分到两三斤肉回来。那砣肉只有一筷子脑壳那么厚,还到处是猪毛。煮了炒回锅肉炒得粑锅,没一点点油水,母亲一边炒肉一边摇头。一家五六口人吃了还舔嘴吮舌,心儿欠欠的。
  我家能够养猪时,已是“文革”后的两年徘徊时期。没粮食,就靠纯粹的猪草和洗锅洗碗水养着,毛色不好,也长得太慢。割猪草就落在我和母亲的头上,不管天晴下雨,春夏秋冬。那些熟悉的猪草的名称见证着我们割猪草的辉煌历史:蒿芝、肥猪苗、茼蒿菜、面藤菜、鹅耳苌、米稍藤、鱼鳅串、苟叶、萱蔴、母猪藤、竹叶菜、老灌荆、豆瓣草、野棉花、光棍草、猫儿眼睛、酸经草、黄秧笋、剪刀草、水草、水葫芦、苦马菜等等这些野生猪草是我们经常割的,割满一背箩就倒置在一个地点,割满三四背箩时,就开始装猪草,按紧压实,用藤索绊住或者砍一根棍子从上往下插下来,插直,这种方法不太安全,走的时候晃动容易散架。采猪草容易,难的是背猪草回家,那份累啊!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弓腰驼背,汗水迎着午后酷烈的阳光顺着额头、脸颊、下巴笕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干涸的道路上,嗅着阳光和汗水交融的味道,艰难的歇了一气又一气,才总算挨到家,浑身都湿透了。等衣服晾干,那上面分布着不规则白色的汗泽,像干涸的盐碱滩涂!我们都并不会因此而抱怨,没有怨天尤人,反而觉得那样的生活充实有趣。能为爹娘减轻哪怕一点点儿负担,已经成为我们幼小心灵中的一种责任。这种责任坚定着勇往直前的信心和决心,使自己在以后的路上走的干净利落而不拖泥带水。
  怀旧是翻检人生中值得铭记,值得忘记的东西。的确,一生中很多东西值得我们铭记,也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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