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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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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手镯

作者:向琼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737      更新:2013-09-11
文/向琼

我喜欢银手镯,没来由的喜欢。初见它,是儿时跟外婆住在乡下的日子。那时侯,是没有现在遍布城乡的摇井的,外婆家后的那口塘就是大家洗衣服的地方。外婆去洗衣,我照例是要跟了去的。远远的,就听见啪啪的捶衣声响成一片。来洗衣的大多是阿婆和小媳妇,夹杂在此起彼伏的捶衣声中的是些许清脆零落的叮当声,那是哪位阿婆腕上的银手镯在轻敲洗衣的青石板。那是被岁月打磨得有些晦暗的银手镯,有着细致的花纹,上面常常是刻了字的,现在想来应该是福寿之类吉祥的字眼。我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就喜欢上了。小媳妇们圆润的腕上却是没有的,那些失去了光泽的镯子只在阿婆们粗砺枯瘦的腕上泛着淡淡的清辉。这使得往后我对银手镯的喜欢中总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心疼和忧伤。
刚上班那一年,远在重庆读书的妹妹在放假回家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给我带一个礼物,让我自己挑。银手镯吧,我说。于是我如愿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银手镯,细细的镯面有一截镂空的花纹,一朵精致的小花衬了同样精致的叶子。戴在腕上,磕磕碰碰,也有叮当之声将心敲得软软的。我以极大的耐心过完了那个冬天,在春天里急切的盼望着夏天,好换上短袖的衣裳,将那份欢喜和自以为的美丽招摇过市。后来爸爸去云南旅游,给家里的女眷们每人买了一个银手镯回来。看妈妈把她的镯子细细包好锁在抽屉里,我很是不屑,干嘛不戴上?我骄傲地举起左手,腕上两个镯子争先恐后,一阵乱响。妈妈怔了怔,说,要不,我这个你也戴上?自此,我举手抬足,环佩声不绝于耳。同事们不免要问:“为何要戴两个?”我白她一眼:“一个是妹妹送的,一个是爸爸买的,舍谁取谁?”
我从不否认黄金的尊贵,铂金的奢华,如果说它们演绎的是都市的童话,那么,银饰诉说的就该是一种乡村情怀,据说,它还能辟邪。我喜欢银饰的淡然不张扬,它让记忆中总忙于灶头田间,红颜褪尽的乡村母亲们也有了自己的一份奢华。它也曾戴在一个红润丰盈的手腕上,看花开花落,星转斗移,看岁月是怎样把满头的青丝漂成苍苍白发。它是懂得每一个小小的喜悦,或每一声轻轻的叹息的。所以,青春走了,它还在。我就这样死心塌地的喜欢着银手镯,就这样戴了两个镯子上班下班,洗碗梳头,逛街买菜。我动它亦舞之。我知道,它们在窃窃私语,说的是一个姐姐的甜蜜和一个女儿的幸福。然而,这种腻腻的诉说嘎然止于2003年那个炎热的夏天。父亲突发脑溢血匆匆远走。按照习俗,离开的人是要带点金银走的,我让老公从妹妹送我的镯子上剪下了一片花瓣,让它随父亲去了另一个世界。此后的日子,我时常盯着手镯上缺失的那一瓣发呆,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东西说没就没了呢?终于有一天,我褪下了两个镯子。我想,想不明白的问题就不要去想了......
后来,我居住的小县城里开始流行水晶发饰,满大街的年轻或不年轻的女子们发间都有了闪闪烁烁的水晶。我依然只挽了懒懒的髻,美丽是她们的,跟我无关。再后来,中裤和长靴席卷而来,当有时尚的女子着了中裤长靴英姿飒爽地迎面走来,我总免不了要多望几眼的。当然,只是多望几眼而已,心,却是不动的。就象我买衣服的时候,心里想着大红大绿,手却只在一堆黑灰中挑挑拣拣。偶尔路过金行,已没了逛的念头,我知道,自己只是路过。
去年,也是夏天。我一个人逛街,信步上了一个台阶,眼前是一扇开着的玻璃门,进去,四处是衬了灯光的玻璃柜台,满目璀璨。原来是一家金行,进门右手边就是银饰柜台。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椭圆的镯子静静的斜倚在红缎上。宽宽的镯面用竖纹打底,几朵散落的小花漫不经心的妖娆着,两只长尾大嘴的鸟儿遥遥相望。未接拢的椭圆造型既贴合手腕的形状,又省却了搭扣的麻烦。穿了制服,系了领结的导购小姐过来了,我隔着玻璃指了指那个手镯。取出,戴上,它跟我身上穿的这件立领细碎黄花的改良旗袍也是如此的熟悉。哦,原来它一直在这里等我,而我,原来也是要来带它回家的。
如今,小小的女儿总是爬上我的膝头,拽着我的银手镯不放,嚷着妈妈有的她也要。我总是安慰她,不要着急,妈妈有的你都会有,妈妈没有的你也会有。我保证她长大后会有彩色的头发和画了兔宝宝的红色高跟鞋。这个小小的女子尚且如此媚俗,想来我们尽可以爱其所爱。得与失,原本就在一念之间。心从容了,哪怕只是一件红尘的俗物,也能将揉皱的日子一一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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