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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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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作者:向琼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492      更新:2013-08-17
文/ 向琼

掐指一算,我真正读书的年月,要算小时候跟在父亲后面生吞活剥的日子。记得有一本《孽海花》,写的什么,至今了无印象。只记得那本从右看到左、从上看到下的《聊斋志异》,看得我头晕眼花、欲罢不能。还有一本《醒世姻缘》的中集,至今不知道上、下集说的是啥。再大点,小舅的《童林传》、《射雕英雄传》、《罗通扫北》……让我的每一个暑假都在刀光剑影中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我相信武侠小说对我的影响是深远的。二十多年后,我怀着女儿看武侠八卦剧。说的是薛仁贵有一个遗落民间的私生女,力大无穷,一手拎一只水桶,还能抡圈,名唤薛想想。于是立马决定,等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都叫想想。如今,总有些时候,女儿会嘟着嘴到我面前告状:“妈妈,今天又有人叫我联想电脑!”我告诉她,那可是品牌机——谁让她爸姓田呢!
    再后来,比我大五岁的小姨上了初中,书包床头总不外乎《窗外》、《月满西楼》、《彩云飞》。远不及小舅的什么传、什么传奇来得痛快。小舅有一军绿色的旅行包,满满一包小人书,什么《月下追韩信》、《秦琼卖马》、《地道战》、《芸娘》……到了暑假,我就和哥哥在妈妈办公室外面,用外婆纳鞋底的粗棉线,把小人书一本本挂起来,拉人来看。薄的收一分钱,厚一点的就得两分钱。偶有流着鼻涕的看书人将书弄损、弄脏,就得小声地与人争执——被一墙之隔的母亲听到,只有一个结果,小人书与辛苦赚来的银子全部没收!如此下来,一个暑假,与哥哥每人也能分得三五几毛钱。待开学回城读书,不消一个月,都悉数交给了大桥下摆小人书摊的老爷爷。
   读的中专,在校看的无非是当时青葱岁月爱上的汪国真、三毛、戴望舒等等。也学着写几句,在校刊上占据一角,遂心满意足。大家耳熟能详的《简爱》、《呼啸山庄》、《茶花女》、《乱世佳人》也是那时候看的,《悲惨世界》只拿到简读本,薄薄的小册子,还沉浸在主人公悲惨的遭遇里,书就翻完了。这种戛然而止于我的打击更甚,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落寞不已。直到有一天,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在为书中人悲伤,还是为自己耿耿于书太薄而悲伤,就此作罢。
   毕业上班,理想与现实终没能做好交接。在一个天一黑,灯火寥寥又寥寥的山窝里,靠一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打发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房间靠床头的墙上挂着一个“团结务实,开拓进取”的大牌,牌后有一个老鼠洞,只要一熄灯,一只肥胖的老鼠准时出来溜达,有一次竟然在床上骇然发现一只快要冻僵的小壁虎。于是彻夜开着灯,开着灯,只好看书。周末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冰箱吃东西,第二件事就是等爸爸下班回来,在他面前跺脚发誓,再也不去那个鬼地方上班了。然周一一大早,坐在空荡荡的班车上,嚼着包子,膝上摊着一本书的准是我。
   后来结婚生子,手忙脚乱。每每打扫卫生至书房,就咬牙切齿。再后来,平静下来了。三伏天,把爸爸留下的发黄的书,还有自己只翻过几页或是买来根本没时间看的书,搬到窗台上晒。一本本,红是沉着的红、青是水墨江南的青,纵是白,也是月牙儿的颜色。我坐在书桌上,脚边是张爱玲和苏青在细说当年的平分秋色;身后是《千家诗  增广贤文》与《小窗幽记》相看两不厌;池莉和毕淑敏想必有说不完的话吧。放眼过去,我看李清照含情又脉脉,料这位空前绝后的女词人看我手边的纳兰容若也是我这般的眼神迷离吧。唉,还是把朱淑贞搬到安意如的身边去吧,那里自有人懂她的绿杨影里,红杏梢头。这样的夏日午后,我端坐在自己的城池里,像一个占地为王,且刚刚抢来一绝色压寨夫人的匪首,满是虚妄的喜悦和安宁。
    我之读书,不求甚解。一遇梗塞,立马放弃,所以成不了大器。倒也随心所欲,曾经逼着自己看《道德经》,痛苦不堪、几欲断了自己读书的念头。后终于一本于丹的《论语》心得给自己下了台阶,至今对于丹感激不尽。如今的日子忙乱而又心力交瘁,前些日子抓起十多年前看过的张爱玲的《流言》,以求心静。不日,得周作人的《苦雨》,立即弃了《流言》,于车上厕上,等排骨炖得再烂熟一点的空闲,等女儿吃完饭一起洗碗的当儿,埋头《苦雨》。我不得不承认,周作人在文学造诣与学识上的确胜过他哥——鲁迅。只是这几天被他写给他朋友,当时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掷地有声的人物的几封书信,搅得不胜其烦。那个啰嗦啊,较张爱玲有过之无不及!于是想着,这些书信是周作人写给他朋友的,又不是写给我的,我无需如此纠结地看去。遂又弃了《苦雨》重拾《流言》,还是张爱玲的啰嗦比较容易接受。如此种种,我便不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而自己,也从未斗胆把自己归为读书人之列。那天,我突然问身边一个读书写字的朋友一句:“苏东坡就是苏轼,对吧?”那人一愣,忍俊不住:“是谁还在这么问你的?”我老老实实回答:“是我自己想确认一下。”朋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我说:“你以后就别给我出去丢人了!”
    想来是很丢人的。我总是无法将那些远古的人与他们的文字对号入座。再努力去记,也是白搭。写到这里,自己已经很满意了。一个不能算是读书人的人做了读书人的事,于万籁俱静的深秋之夜,在电脑前煞有介事地敲敲打打。感觉甚好——如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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