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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忧伤:从狗笼子装人到严封干井

作者:苏伟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2488      更新:2013-12-09

       自从我写完《苦难:从井底托起太阳》一文后,在感佩王先生为了生活、为了孩子承受艰深苦难,住干井做清洗工的奋斗者的事迹的同时,也在强烈关注干井被报道事件后他的动向和遭遇。
       昨日《新京报》记者首次披露了王先生近照、真实姓名和不为人知的故事。于是,王秀青这位中国底层最穷苦的农民形象,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中!看着他苍老的面容,迷离的双眼,紧抿的嘴唇,稀疏的花发,穿着既肮又旧的棉祆,佝偻腰身的样子,我因他难以言表的隐痛,而流下了感动的热泪。
     “身体铭刻事件”,这是福柯大师的洞见。王秀青现年五十三岁,按生理年龄论,他属于中年向老年过渡的阶段,如若在生活环境优越,生存压力较小,身体健康、心情舒畅的情况下,可说正当盛年,还可大干一番事业,前途光明。然而这一切,都与王秀青无缘。他五十岀头,却面色如土,皱纹似刀刻,一条深比一条;瘦骨棱棱的脸上,老态可掬,铺满愁云,凝结冰冻。
       一个人为何会呈现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形体和容貌?生活苦是一个方面,是可见、可感、可度量的苦,但另一方面,他内心的苦,则是不可见、不可感、难以度量的。
     “身体铭刻事件”,王先生的身体,像一头牛,---用尽力气,等待屠宰的老牛,铭刻着人类的残忍、铭刻着弱者的绝望、铭刻着付岀的辛劳、铭刻着收获的虚无、铭刻着自由的伤痛、铭刻着活着的卑微、铭刻着受辱的尊严。
       这是“干井事件” 曝光当日,我对王秀青的认识。从此之后,王秀青等整整一个阶层的人,他们的实际处境,将发生新的转变。丽都饭店周围,乃至北京各衔道、各区县,凡有干井的地方一律严封,绝不再允许流浪者蜗居干井,随意藏身。
       王秀青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他的“家” 塌陷了,流浪的生涯终止了……
       在“美好中国”和“和谐家园” 的名义下,针对王秀青早岀晚归干井的行动,积极举报的居民,实乃上街追咬耗子,多管闲事的看家犬;追踪报道,问长问短抢事件、赶任务的新闻记者,实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学舌鹦鹉;与用狗笼子装押流浪老人,用铁棒毒打乞丐的“二等警察”城管人员,实乃知法犯法,利用公职之便,肆意践踏人权的土匪一道,把所有无家可归,有家难归的流浪汉、乞丐、卖艺者,等等,逼上了绝路。让他们活着难以负重,想死又死不起,生不为人,死里也难逃监视和管制了!
        一个高速发展,繁荣富强,高楼林立,公路四通八达,立交桥盘旋而上,又盘旋而下,密密交织,各式各样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遍布宾馆、商厦、洗浴中心、足疗按摩一条街、健身房、娱乐城的大都市,竟然难以让底层流浪者、乞丐、卖艺者等一切弱势群体,身无安身之地,个人独处的那点空间,也被无情剥夺。居住城市的“文明市民”听到蛙鸣虫叫,就觉刺耳;逢到藏獒抖毛,就感要食人血肉;碰见捡拾垃圾之人,就想到偷窃;听到地铁通道中暗哑的琴声,就想到艺人会作恶,会强奸良女……你防,他躲,我骂,争抢着举报,进而围观警察对其的驱逐, 抓捕!
       这是怎样的盛世?这是怎样的文明?
       当蛙鸣虫叫绝迹,狗猫鸡猪绝种,流浪汉、乞丐、卖艺者等消失之时,我们除了耳闻汽车噪音,目睹灰蒙蒙的雾霾,住进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楼房,吞吃有毒食品,玩电脑游戏,私议他人;心怀歧视,胸揣慌恐,自我防范,勾心斗角,冷漠度日外,还有什么?
       各级官员及公职人员,利用职务之便可贪、可嫖、可大吃、可岀国游玩、可包二奶、养小蜜,为所欲为。对己自由主义,对人马列主义;对己任意放纵,对人横加干扰。写在宪法上的民权在哪里?是谁赋予他们无法无天把底层弱者当畜生对待的权力?
      从用狗笼子装人到严封干井,中国社会的人权状况,着实令人担忧!有无还未丧失良知和疼痛感的写作者?大概有吧。让我们带着文明的忧伤,为社会底层穷苦的受难者呼吁人道,呼吁同情和尊重,尽点心力吧!别做匪徒的帮凶,别做多事“文明市民”的帮闲,永远记住这个“人”字,我们是人,一切穷苦人也是人。“人” 字的原意不分等级,天赋自由,一律平等。

       2013年12月7日晚,写于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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