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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滩古镇,一个幸存的精神家园

作者:欧东林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532      更新:2015-12-05
文/欧东林

前段时间到重庆旅游,在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西部游历了一个为建水库将被浸没、政府费了三年时间抢救出来的龚滩古镇,心灵被震撼了。这个被专家誉为“建筑艺术上的奇葩”“绝壁上的音符” 的千年古镇得以保留,是政府的英明,倍感到今后移民的安置以此为借鉴,值得歌颂。
在这世上,有许多村庄已消失了。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最近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从2000年至2010年十年间,中国消失了90万个村落,而现在,平均每天就有80—90个村落消失。”这数字够惊人吧。
中国现在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村庄消失呢?探其究竟,有被自然灾害毁灭的,但更多的是人为的,其中多为建造大型水库淹没了,建长江三峡水库时就淹没了上百上千个村庄,其中不泛古村古镇或古城,丰都鬼城就是其一。我老家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建流溪河水库时也被淹没了,现自己是一个水库移民漂泊在外的子弟,到现在连老家怎么样子也不知道,那种思念故乡的乡愁在心中永远抹不去。所以,我对水库移民还是挺有感情和同情的,因当时政府没钱,对水库移民的安置、生活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留下了许多后遗症,现在故乡的人还经常去上访。当然,现在全国村庄的消失有很大部分是因城市化进程被拆迁或因国家建设大项目而消失的,也有个别偏僻的小山村因贫穷落后及生活上的不便,人们被迫迁移遗弃的。
人生中,谁人都不愿离开自己的故乡,离开故乡是一件最无奈的事,但人们被迫离开故乡,那颗心依然维系着,依然想着,这一丝一缕思念的情结,在每个游子的心目中是生了根的,因为这是乡愁。假若龚滩这个源于蜀汉,置建于唐,有1700多年历史文化价值的古镇,在建电站筑水坝被拆除或被水库淹没了,这将给后人留下多大的遗恨啊!为了复建这个古镇,政府按照“原风貌、原规模、原功能”和“保持历史的真实性、保持风貌的原真性、维持生活的延续性”,将这古镇从原址原样整体地搬迁了出来,费时费力。据说现在古镇上的一根木材,一块石头,都保留了原貌,就连相连的左邻右里也没有更改。假若这个古镇没有从原址搬离,被水库的蓄水淹没在水底下,那规划、设计、建设这个水利枢纽工程的人,将被世人唾骂,成为千古罪人,因为这么一个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古镇,就会在地球上消失,这是不是他们的罪过?所以,日后国家建设一些大项目若要拆除古村古镇的,应以按原貌复建的龚滩古镇为借鉴,做到保护为主,不要像我的老家一样被水库浸没了,现在连祖祠也没有了,感觉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就如游魂野鬼似的,带着乡愁的魂魄飘浮在这天地间,感觉到自己连根也没有一样。
现在国家富强了,才有龚滩这样在原址不远的地方复建起来的古镇,这样安置移民也是最好不过的,若将人们迁移到外面去,总会带着一丝一缕的乡愁,直到死去,那乡愁的魂魄依然萦牵着故土,落叶归根啊。可在以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东西是要打倒重来的,这叫破旧立新或吐固立新。现在,国家对龚滩这样有很高文化历史价值的千年古镇犹为重视,并作为文物来保护,复建的内涵就体现在这保护历史文化价值里,所以政府才肯花人力花大价钱完整地把龚滩保留了下来,这就是文化传承。
我这次到来这样的一个地方旅游,见是如此一个地方,当然就想要揭开她的头盖,看看她的面纱,探究这个水库移民原貌复建起来的古镇真面目。经过一番深入了解,龚滩古镇在重庆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是第一个重庆历史文化名镇,这个建在酉阳县西部阿蓬江与乌江交汇处凤凰山麓的古镇,地处鄂、黔、湘三地的交界处,是乌江连接重庆的黄金口岸,也是在崇山峻岭中保存最完好的一座千年古镇,更是这里土家族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可见其文化价值之高,政府才落重本下决心不让这个千年古镇在世上消失。因为乌江水利枢纽的建设,要将原址的古镇全部浸没,若拆除或淹没在水下,这古镇的一切也没有了。我们现在看得到摸得着的就不是原址重建的了。
那天我们到达这个古镇时,已是下午三点多,行程晚上是要在这个古镇的吊脚楼里住上一宿的。当我们下车站立在这个古镇上,全镇的格局几欲尽收眼底,在这条穿隧洞绕过大山搭云梯过江过河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公路里穿行,来到这座大山的半山腰的镇上,公路穿镇而过的,路上方有少量的古建筑物,更多的是依山而建的新型的楼宇,而路下方几乎全是清一色、一座座的吊脚楼,在这临江边里风格各异,大小不一。导游带我们到了一座私人开设的吊脚楼客栈,安排了我们住宿,随后宣布下午的时间为自由行,自己尽情地畅游古镇。我们住的吊脚楼是三层高的,每层约百多平方,分隔成多间房间,楼的顶梁柱和房间墙体是用水泥或墙砖建设的,而脚踏的棚阁全是木板,屋顶是灰瓦,带飘檐。我安排住在三楼里,见自己分配到的房间不是对江而望看风景的,马上要求导游和房东退换,可他们说已没有房间退换了。放好行囊,在三楼迂回地走了一圈,见四面是一条相通的环廊,最后走到对江的檐廊里,这里放有茶几、坐凳,让人坐着欣赏风景。
俯瞰古镇,风貌实在很美,俯望那条建水电站蓄起来清幽深蓝的乌江,见有百来米宽,而长长的乌江在这峡谷里就像碧玉一样飘着,静静的。乌江是重庆与贵州的界河,以江为界,对面是贵州的地盘,全是没有人居住的大山大岭和悬崖峭壁;而重庆这边沿岸全是傍水依山在陡峭斜坡上而建的一座座富有少数民族特色的叠层木质、错落有致的吊脚楼群,在峡谷的群山里尤为耀眼。当我们在檐廊欣赏了好一会,顿觉旅途的劳累尽消。随后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石级缀步到镇上那条窄小几欲平整有两公多里长的青石板街巷,欣常这个古镇的风采。当我们留连于这些吊脚楼的屋宇时,突见一座深藏在这些楼宇的冉家院子,这院子很有来头,还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据说这院子往昔是一个土司府,等于县衙。这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地方,当然要涉足进去看个究竟。记载:自南宋建炎三年,酉阳寨主冉守忠因平定金头和尚起义有功,而被朝廷赐封为御前兵马使,从此,这里的冉氏便一直为酉阳之主,建立起土司制度,土司世袭,共传二十四世28人。龚滩人口最多最大势力的是冉氏,至明末清初,龚滩的团总仍由冉氏担任,冉氏一直把持着龚滩的军政大权。我早年阅读阿来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见到全书里全是写土司的,那时不知土司为何物,隐约知道他们与我们这里的地主恶霸等等土皇帝差不多,现到来这土司府,才真正明白领会这土司是皇帝赐封的封疆大吏,是少数民族里拥有最高威望和绝对权力的人,从这院子保存下来的物品可以看出,这土司府往昔曾是多么的辉煌。
在这古镇里,还见到夏家院子、川主庙等,留连于这些楼宇间,穿梭于这条古镇的青石板街巷上,在这风味独特的土家族特有的吊脚楼前徘徊,想起了国画大师吴冠中对这古镇的描述:“是唐街、是宋城、是爷爷奶奶的家”,他著名的国画《老街》便诞生这里。行走在这条青石板的街巷上,见到每家每户都开了客栈或小店,有卖小吃的,有大排档,有小茶馆,有咖啡室,有麻将室,也有品味的字画室……
踏着这条青石板的街巷,发觉岁月磨不走这青石板的古韵,虽然从古至今有许多人从这里走过,但没有一个人在这石板上留下一双脚印,留下的只是永远的回忆。闲逛了大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乌江旁,无意询问了江边的船家坐船游江要多少钱,经过一轮还价,终于用三百元钱包租了一条可坐十多人的豪华快艇。
我们溯流而上,江水十分平缓,到达上游几公里处才知道,右边是乌江,左边是阿篷江,这是两水的交汇处,船家带我们畅游了阿篷江。
阿蓬,土家语意为雄奇、秀美。阿蓬江发源于湖北省利川县笔坝区钟家沟,是中国一条由东北向西南流向的河流,经重庆黔江区到达酉阳县的龚滩古镇注入乌江,全长249公里,乌江的第一大支流。这条大江从黔江境内冲破万重山,一泻千里,来到这里与乌江汇在一起,现已被所建的水利大坝蓄起来的水所驯服,如一个幽谷的平湖,碧水如镜,群峰如黛,悬岩壁立,怪石嶙峋,两岸的景色粗犷壮丽,峡谷峭立,江面时而开阔,时而狭隘,在这黄昏的烟霞里,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明花明又一村的意境,见到这么美的景致,我们才庆幸,若游龚滩古镇,不游阿篷江将是到此的一大遗憾,因这阿篷江的景致实在太美大有诗意了。
在乌江与阿篷江之间作出了一次畅游,沿途中时常见到水面有一叶轻舟,他们像在撒网捕鱼的渔民,也见到有其他游客租的船只在畅游,当我们回到原来坐船的龚滩水面时,已近黄昏,江水很平很静,碧波荡漾,两岸已有朦胧的感觉。这时,我想到屁股下百多米深的地方,就是往昔的龚滩古镇,假若政府没将这龚滩古镇的抢救出来,也像我老家一样,这古镇就永远长眠水下,不见天日。
这时,远眺着右边一座座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不禁感叹现今的政府的确是一个好政府,能将龚滩这么一个古镇按原貌复建出来,给子孙后代留下了这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遗产,是多么值得人们去称颂啊。
在滚滚历史车轮的洪流中,世上有许多村庄消失了,也不可能再复建了。正在消失的村庄中,既没有太大的历史、文化价值的,肯定被拆去,不会重建,能否将这些没多大价值要消失的村庄用文字、图片记录下来,这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因为能用文字、图片将这些消失的村庄留给后世,人们就不会失去了这村庄的历史记忆,那些已失去村庄的人,就有了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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