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兰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春雨当属春天最典型的气质之一吧？是通篇乐章中最开始的那段丝弦，细细的、碎碎的，若隐若现、时疾时徐，扣人心扉，令人有隔靴搔痒的难捺。这个时候，春正值豆蔻年华，所有关于春的意念都蓄势待发，深埋在泥土里，高悬在树梢上，静悄悄地按兵不动，只等雨一过，风一吹，一夜之间，铺天盖地地突如其来。那个时候，春才是翩跹登场，水袖轻挥、艳惊四座的大青衣。 
   都说二月里来好春光，大抵说的全是暖暖的春阳、骄人的春花及一切富有暖色调的春景。被春阳暖烘烘地照着、又被春花各式各样的香微熏着，自是懒洋洋的人生清福。殊不知，春雨里也有好时光。这个时节的雨，没了掷地有声的重量，软绵绵的，却有着四两拔千斤的智慧。像极藕断时连着的丝，又像极春蚕辗转时吐出的丝，千丝万缕挂着满腔儿情怀，熨贴地粘在身上、脸上、发上，悄无声息的，极具扩张力和亲和力，索性儿，人人都乐得个不撑伞，投身在雨中。 
  沿着河堤一截漫步，河水不知何时已变得透蓝，氤氲着烟雾，一层层荡漾着，仿佛凝结了丁香般的心事，在细雨朦朦里让人有些目炫神迷。河滩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裸露着胸怀，心甘情愿地被春雨淋成黛青色。原来大红岩石堆砌的渡口早已被齐整厚重的水泥石阶代替，一只渡船不知被哪个粗心的船夫遗弃，有些斑驳，斜斜地系在岸边，在春雨里与系着渡船的绳索耳鬓厮磨，所谓爱的方式，便是如此吧，只要恒久地相维相系下去，终会被记忆。沿着石阶走下去，掬一捧春水，水是鲜嫩的，捧在手心，温润如玉，深呼吸，透着清灵灵的气味。遥望对岸小岛，去秋的芦苇还没有缓过劲来，仍然是清一色的黄，可定睛一看似乎又有那么一丝丝儿绿在探头探脑。其实不用担心，那些草木一定以我们不可觉察的神情窃窃私语着在地下蠢蠢欲动。在雨中，总有一两只不知名的鸟雀不时飞过河岸落脚在东边的那丛青翠楠竹上，立在枝头，做冥想状，在自己的世界里打坐。相信不用多久，等春正式亮相，它定会呼朋唤友，与绚烂的春花一起为春天伴奏。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想起在宋代的某个初春，那个名唤志南的僧人，划着小船沿溪水而来，将那小船系在溪边古树上，兴致勃勃地一路往东拄杖春游，不由抚掌莞尔。春在那个时候应该和此时一样还只是崭露头角吧？可这一路行来，雨是那样的薄，风是那样的和，心情若振翅欲飞的蝴蝶那样翩然。那袭月白色的僧衣，揣着澄明如皓月的心境，穿梭在山峦起伏的弧线里，探步在涧泉淙淙的韵律里，自此，和着那年那月的薄雨微风一起载于千百年来流传不老的诗文里，欣欣然之意尽染笔端，每每读之，每每令人沉醉不已。　
　二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春雨，化为千手，昼夜不眠，含笑勾勒春隐匿而来的踪迹，只等是日，推窗一看，春光蓦然泻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