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小华

我住的小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区”，与那些面向河面背靠青山排着一幢幢电梯洋房，还有座落中间一式硫璃瓦别墅群的花园式小区相比较，是由前后四座只有楼梯的公寓组成的“群楼”，靠一条通道出入，在三楼由平台连接的闹市小区。阿姨也不是我有血缘关系的“阿姨”，她只是我住的小区里物业管理公司雇请的一位清洁工罢了。说老实话，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清洁工阿姨姓什么，相信住在这个小区的几百号人知道她姓什么的很少，更不要说知道她的名字了。
我每天早上出门到一家世界知名外企写字楼上班，急匆匆下楼梯，要不是正忙着的阿姨堆满笑容说：“阿叔，上班啦！”，我可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阿姨该说有五十出头的年岁了，她叫我这个还不到四十岁的人“阿叔”，也不知是哪个地方的风俗习惯，我听阿姨带着外地口音的本地话，想必她的娘家在外地。后来从我每天和阿姨的闲聊中打听到她是客家人，从一个边远山区嫁给本地人，当时被称为“蛋家人”的水上居民为妻，生育两儿一女，老公自河上筑坝发电上岸后，在一间公私合营的搬运站当搬运工，前些年搬运站被机械装卸取代解散后，做苦力落下一身病痛的老公在家熬日子，没有退休金，医药费更加无望了，病痛时几片止痛药片打发或靠当地廉价散装米酒麻醉。大儿子出生后得了小儿麻痹症，双手基本能动，双脚不能自由行动，生活上勉强能自理，靠每月一百多元残疾金过，讨老婆那是下辈子的事。女儿出嫁后小儿子结婚生育一女，长期出外打工。儿媳接些手工活在家做管带小孩。说阿姨是这家子的顶樑柱一点不为过。
说我和阿姨“闲聊”是骗人的，别说我从来就没有和阿姨闲聊的念头，就是有，阿姨也没有闲聊的时间。刚看阿姨每天的工作量就没有闲聊的功夫：小区通道打扫，四幢九层公寓楼梯清洁，每家每户每天放在门口的垃圾袋都是阿姨挽到三楼平台集中，靠两个箩筐挑到马路边的脚踏三轮车运到环卫所压缩站处理。一个星期两次冲洗楼梯，那几十米长的塑胶管拉扯，只有长期干体力活的人才能拉动。听说阿姨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除了挣取物业公司给的当地最低工资标准，还给八个家庭负责清洁工作，每个家庭每个月清扫两次收费五十元。阿姨说过有个离了婚的公务员家里最脏，那个现在还单身一个的公务员在家经常邀朋友聚会喝酒，每次到他家搞卫生，先要把窗门全打开才不会被熏倒，清理屋里的泡沫饭盒就要挑两趟，沙发排列着七条穿过的裤丫、两套外衣裤等她洗干净。最让人说不出口的是床脚下用过乱丢的避孕套，还有床前堆放的脏卫生纸。当然，离婚公务员的事是门卫张伯转告我的。
张伯的长相有六十岁出头，原是一间国营企业的负责人，但我从他的言行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当过“干部”的样子，只是常到他现在岗位我住的小区值夜用的小屋喝酒的旧同事证实的。张伯负责的企业破产转制后，据说张伯碍于面子，用少得可怜的谴散费苦撑了几年后，无奈到了一同下岗的下属当老板的建筑工地看守仓库，到了到社保局领退休金的年龄就不干了，不知为什么闲休半年后到了我住的小区当门卫，据说张伯不会打麻将、跳舞、唱歌什么的闲闷的慌。
张伯初做门卫大家都没说他什么，特别是见他帮阿姨忙前忙后，一副乐于助人的样子。过了一段时间，大家见他懒洋洋坐在通道上一张人家淘汰的藤椅上似睡非睡的样子，不再帮过阿姨的忙。有一天阿姨不小心碰到了我妻摆在门口过道的香炉，与我妻搭上话说你们年轻人也信这个，我一把年纪了什么都不信。我妻说男人都花心靠不住，只能初一、十五烧香求神保佑家庭不散。阿姨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对我妻说：“你们年轻人住好吃好工作好，还有什么想啊！说到男人——”，我妻一听阿姨脱口说出马上来劲，鼓励说不去，全然不顾阿姨还有一大堆活等着干。
张伯开始帮阿姨忙并没有坏心眼，是见他与小区的人缘好，见人都笑口常开先打招呼。我曾亲身经历阿姨好几次挑着两大箩筐垃圾从三楼走不来，我本想避开喘着大气的她不打招呼，阿姨还是本能地停下来对着我脸带笑容向我问候，使我产生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张伯空闲着没事干，帮忙阿姨也是应该的，而且还是同一个物业公司的人呢。坏就坏在张伯喝多了酒，在帮阿姨一起去楼下放清洁工具的偏僻杂物房时，突然从后一把抱住阿姨要求发生关系，遭到阿姨的强烈反抗，痛骂张伯“死门卫佬”。张伯回到了现实不敢再造次，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原因张伯不再帮阿姨的忙。
阿姨也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每天干着沉重的活，每天和下楼经过她身边的人热情打招呼，倒是使每天见面从来没有正视过阿姨的我，发现身着粗布工装的阿姨有发自内心的笑容外，现在还端庄的脸年轻时算得上一个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