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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作者:王金红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543      更新:2015-08-24
文/王金红

几乎每次回母亲家都可以看到橱柜或茶几上有几样家中不常见的小零食,比如说一小袋油炸土豆片,二三十个豆腐丸子,或者几个素馅的包子。跟着季节变幻,这小零食有时会变成一搪瓷碗香椿,三四个裂嘴的石榴,或者几根青翠翠的黄瓜,再或者是黄澄澄的杏儿、梨子。每次坐在母亲家的小院子里,在慈爱的目光中品尝着这母亲不会做的新鲜物,总是忍不住会问母亲,这哪来的这么有滋味的东西啊。每次母亲都会笑答,这是你坡下的葛大爷拿来的,那是房后的薛奶奶送来的,那是隔壁的张妈拿来的……如此种种,母亲家的茶几常常收容着包裹了邻居浓浓情意的小零嘴,有时甚至母亲不在家,来人也会悄悄的放下东西,直到这些年近古稀的老头老太太们坐在下午的山墙上晒着太阳,关切的询问彼此,母亲才知道,是哪个邻居又送来了暖心的东西。
我一直很羡慕父亲母亲,不仅因为贪恋邻居送来的那些美味的零嘴,更感动的是他们与邻居之间那种淡然又美好的情愫,亲切、温暖又和谐。那些房前屋后住着的老邻居,大多一起渡过了几十年岁月,即使搬过来晚的,大家也相处了十来年光景。忙了大家就各自忙着家里的那点事,闲了老太太们便搬着马扎儿、小凳子,坐在山墙上拉家常,谁家的什么花开了,哪个超市搞活动了,今天市场上什么菜新鲜又便宜了,都是家常俚短的琐碎事。而老头们除了唠家常外,最爱的还是在树荫下摆起的象棋,午后的阳光温暖写意,老头们在棋盘前车马炮的吆喝起来,仿佛叱咤风云的将军。每天午后父亲母亲小睡一会,便一个找棋友下棋,一个和邻居聊天。可为着这些琐碎事,母亲曾郑重告诉我,下午三点到五点不要打电话,我和你爸都忙着呢。因为这午后两小时固定的节目,没有我们陪伴的父亲母亲日子依旧过得简单充实而快乐。
母亲性格豪爽,又是个热心肠,父亲性格绵软,心灵手巧的,虽然上了些年纪,可是家里一般的伙计难不倒他。于是邻居家的大事小情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冬天帮邻居盘个炉子,帮忙挪个家具,代着交个什么水电费什么的,几乎没有他俩不管的事。那天在母亲家,刚端起饭碗没吃几口,租住邻居家的住户就跑进来问电话号码,母亲放下饭碗翻了半天电话薄也没找到,于是便打发父亲到百米外的另一家邻居家去找。电话号码找到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也沱成一团凉了。一顿饭还未吃完,隔壁租房上学的兄弟俩又进来了,王爷爷,王奶奶,怎么停电了,电费是不是忘交了?于是父亲母亲又停下碗筷,叽哩咕噜的解释半天。打发走了邻居,父亲母亲照例坐下吃饭,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我心里不愿意了,这些邻居怎么回事啊,就不能换个点儿来,一顿饭都吃不消停。尤其那兄弟俩年纪也不小了,不自己交电费,还让老头老太太代着交,什么嘛。母亲淡然一笑,邻里邻居的,谁家没点事,问电话号码的人家是给你黄姨交房租,这忙得帮啊,那兄弟俩在一中上学,妈爸都在外面打工,供给两个学生也不容易,咱举手之劳就能帮人一忙,何乐不为,姑娘,可别跟人计较了,吃点亏怕什么,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父亲母亲就是这样对邻居从不在意吃点小亏,更是十分舍得。邻居婶婶一年考走了两个大学生,经济不宽裕,没等人家张口,母亲便拿着钱雪中送炭去了。姐姐、弟媳在医院工作,父亲母亲更是没少麻烦她们,带着邻居老头老太太们挂号排队看病。还总是告诫我们,别人有事,能搭把手就帮个忙,别眼睛总盯着眼前这一星半点,吃亏是福。因为父亲母亲舍得给予,邻居们一直和他们很亲近,没事传授育花心经,送几粒花种,压几盆花,要不就是送这送那。
我常常感叹钢筋混凝土隔断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情份,防盗门一关,一家就是一个世界。有些人同在一栋楼一个单元住着,见面也就点下头,笑一下,至多礼节性的客气一句,出去啊,回来啦。有的同往了几年也不知彼此姓甚名谁,更别说互相帮什么忙或者送什么东西了。上一次,我家对门将钥匙忘在了门上,我敲了老半天门,才勉强将门开了条缝,见真是自家钥匙忘记了拔出,才从防盗门里跨出接过钥匙。我不知道是我们对这个社会充满了防备,才活得过分小心翼翼,还是物质世界的充裕,使我们不再相信人与人之间那些简单的情感。父亲母亲一辈子与人为善,以吃亏为福,总是舍得花去大把的时间去做一些于己不相关的事,力所能及去帮助一些本不相关的人。让耳濡目染的我们被感动着,也被影响着。一直羡慕父亲母亲的好人缘,才知道他们这代人永远把情看得比钱重要,把付出看得比得到重要。因为舍得,因为不怕吃亏,那些本无什么关联的邻居街坊,彼此成为除了儿女以外最重要的人。他们在一起,用自己手心里的一点暖,照亮着彼此,滋养了着彼此,让时光不因年老而寂寞,不因年老而空洞。
授人玫瑰,手中余香。尽管我永远不能如父亲母亲一样心无旁骛的敞开心扉,可我愿意用他们赠与我的爱与勇气,告诉我的孩子,什么是舍得,什么是福,以及怎样感恩这个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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