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筱卉

2014年的平安夜，访印代表团7人一路奔波到香港机场，乘坐晚上8点的航班飞往印度孟买，再从孟买转机到艾哈迈达巴德市，参加艾市的新年嘉年华活动。经过孟买机场深夜客流拥挤的错愕、急取急存行李的慌乱，以及毫无防备的晚点苦候，飞机终于在印度时间凌晨5点半到达艾哈迈达巴德机场。
带着浓浓的睡意，大家相帮着取出行李。走出机场大门时，从首都新德里赶来接我们的地陪毛森，已在星光下的大巴车前等候多时。
毛森是典型的印度帅哥，浓眉大眼，五官分明。他曾在印度的德里大学学习两年中文，后又到天津南开大学留学。起初他讲了几句话让我们很是惊喜，中文表达流畅，而且幽默。可是讲多了后，普通话就有点磕磕巴巴了。大家困意倦意十足，渐渐都打起瞌睡，毛先森只好让大家先休息，明天（其实也就是今天）出去采风时再讲解。
关了灯的大巴车上，大伙很快就入睡了，有人在前排座位打起了鼾声。在行走的车上一向极难入睡的我，此刻虽疲倦非常，却依然无法获得这从机场到酒店四十分钟小憩的幸福。透过车窗望出去，未露晨曦的天空下，街灯昏黄地照射着这个安静而陌生的异乡城市。看着窗外寂静的陌途，以及耳边充斥着的呼噜声，我的睡意渐渐退去。一种关乎于人类的渺小感和孤独侵蚀了我。
经过一个路口，街灯下突然出现两个女孩快速行走的背影。略微圆润结实些的女孩穿玫红色纱丽，苗条清瘦些的穿果绿色纱丽。似有些许胆怯，两人飞快地走着，快得几乎就要奔跑起来。我脑子里猛地浮出同事们的叮嘱：到了印度，女同胞千万不要独自行动，印度频发的强奸案让世界震惊。想到此，我睡意全无，深怕那颗树后闪出罪恶的手，将她们拉进黑暗。看着她们匆匆的背影，看着红绿交织的两片娇嫩的色彩飘向街的尽头，心底竟然温暖起来，该是有多么深的友谊或多么浓的亲情，才能使得两个妙龄少女匆匆行走在暗藏危机的黑夜中？不禁在心底默默为这份勇敢的陪伴点了个赞。
夜幕中的低层楼房、睡在人行道上盖着被子的乞丐、用白色颜料写着梵文画着莲花的街墙，从窗外一闪而过，如音乐剧的背景旋律轻声流淌。
天还在黑着，窗外仍旧沉寂，行人却开始三三两两出现在街头。让我奇怪的是，进入眼中的，竟然大多是传说中夜晚不出门的印度女性。只不过，街灯下晨跑的胖女人、拎行李的健硕女人、赶路的瘦小女人，她们同样匆匆的脚步前或后，左或右，都有一个男性身影寸步不离地跟着！那情景，犹如守护珍宝般地死死防备，唯恐被人掳走。当车窗外第三次出现这样的场景时，我的心就被触动了。他们或许是父女、夫妻、兄妹。但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当大多人还在睡梦中时，这份黑夜中的坚定守护，对于黑夜中行走的女人，是多么安心的温情，是多么富足的爱。
直至最后那一幕的出现。
天色微曦，我们的车慢慢驶过一条高架路。高架路下面，有一条中间设有隔离带的土公路。一条狗，站在左侧公路的中央，向着车来的方向摇尾狂吠，那架势似乎要打仗一般。它要干什么？我觉得有趣，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幸好我们的车开得不快，让我看见接下来让人感动的一幕：就在狗的身旁，不远的左侧公路边，一个白发老汉拄着拐杖，正将颤颤巍巍的身子往公路上慢慢移动。虽然前方并没有车辆驶来的迹象，但狗仍朝前方不停地吠叫，间或又对着老人叫两声。直到老人经过它的身后，快要安全进入隔离带时，它才一个健步冲过隔离带，敏捷地串到右边的公路中间，面向相反的方向，摇尾，示威。这时我再也看不见它和老人了。其实也不用看，我能猜到它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对这个异域城市彻底产生了好感。人与人、动物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守护，不仅仅只是习惯，还是一份厚重的爱。一个城市或乡村纵然再贫穷再落后，只要他的人民友爱、善良、勤劳，都值得我们尊敬和热爱。而且，这种尊重，应该比对发达城市繁盛的崇拜更纯粹，更有温度。爱是全世界的通用名片，没有人能鄙弃。
出发之前曾心有戚戚。清华大学才女马宇歌在印度尼赫鲁大学留学期间，撰写了《在印度成长》一书。她在书中大致说到，印度人对中国人其实是又羡又恨的。我们国家经济的迅猛发展和国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让他们无比崇拜向往，但是，1962年那场争斗，印度人民的心中至今仍有伤痕。由于印度政府在政策上对中国人的怠慢和对他国的偏袒，导致在印度的中国人的比例远不如其他邻国。从侧面说明了早几年的时候，中国人不受印度政府待见的事实。
那么，作为文化使者的我们，这次的到访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对于第一次走出国门的我，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走近这个陌生的国度？是亲近它感受它？还是防备它轻贱它？我确实茫然过。但在这个安宁的早晨，当我脚踩这片国土感受到温暖和爱时，问题就变得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