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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人的土地上

作者:姚筱琼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098      更新:2014-03-14
文/姚筱琼

我一直钦佩这个女人——就是在地里劳作的那个背影,第一次见面就称她为妈妈。像她这样长着一双锐利而又单纯的眼睛,一个活跃而又明晰的脑子,一副灵活而又健康的身体,一双勤劳而又粗糙手足的女人,绝对配得上做我的妈妈,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这样的女人,一生注定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但她不会轻易对人诉说她的幸福和痛苦,这些幸福和痛苦,在她眼里都是雷阵雨,过了就过了,不会影响生活。
生活真的很危险,一生一世都叫人提心吊胆。稍不留神,她便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峦生活了七十余个春秋,养育了一群儿女,到最后,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的,只是她们夫妇二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这个女人一生没有摆脱的命运。同时,她还无法摆脱一种叫做孤独的命运。她每天都是独自上山下地劳作,夜里独自睡觉。这并不是说他们夫妇不恩爱,而是年纪大了,要遵从正常的生活和劳作习惯。她和丈夫各有劳动分工,多年来一直就是他管农耕,她抓副业,他主外,她主内。一直到死,他们都不会改变这种命运,也不会打破这种平衡。
她的丈夫是个好人,但却是一个穷人。穷人的父辈在旧社会从外地流落当地,以勤劳可靠的长工身份赢得众人口碑而扎下了根,在此繁衍生息。这个女人也是因为家穷,不得不屈从命运的安排,嫁给了这个扛长工的外地人家。他们的故事里没有爱情,只有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尽做人的本分。
看到那个背影没有?她面对的是丰收的喜悦,她地里的油菜和玉竹马上可以开收了。她用自己的语言告诉我:土地就是这样忠诚于她,一年一年,回报她对土地付出的真情和汗水。她的背后是一棵笔直的杉树,她也用自己的语言告诉我:这是她将来的寿木。我想不出这棵树木与她之间有着怎样的宿命,但我不难想象,一个人活着,每天坦然面对这样一棵注定要埋葬自己的树木,需要多深的透彻和觉悟,多大的勇气和担当?她曾经很私密地问过我:想不想嫁给她家老大?当得知我的心思后对我说:你可以在这里选一块自己喜欢的土地。我懵懂地问:做什么?她很直接地说:埋你。她说的是阴宅,若干年后。
我没有答话。紧张地四下观望了一下,选择了那块长着柿子树的坡地。
但我没有告诉她我内心的害怕。那一刻,我真的感到很惶恐,四肢唰地冰凉。我知道,我生是一个孤零零的人,死也是一个孤零零的鬼。在生,我对于任何一片土地都抱有极大热忱,死后,我对任何一片土地都深感恐惧。我恐惧的是陌生,是内疚。因为我生在城市,一辈子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寸土地,也没有为任何一寸土地付出过艰辛劳作,女人的汗水和泪水。
城里人,是没有归宿感的。我将来注定是要火化的。我的骨灰可以放在一个小小的匣子里,做这个匣子,也许只要妈妈身后那棵杉树的一尺左右。我也不要下葬,而是随意找棵树木花草,给它做肥料就行。我更不需要儿女子孙挂亲,一生大爱付诸东流,所谓的眷恋,这种空泛的形式,于我,于别人,都应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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