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卫


春 雨

南方的春雨说来就来了，我看见这雨是从青松公园的青松亭那边徐徐地漫过来的，先是握过远山黛青的山头，又亲吻近处嫩黄的枝叶，然后才铺天盖地的布置了整个公园。
　　春天里相遇雨，我不惊喜，也不慌张。我习惯了与雨的亲密接触，也习惯了雨的那分随意洒脱的个性。南方的春雨，太普通了，相遇雨，就如上班时相遇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进门出门，头都不会抬一下，最多的在门楣下拨身过路时侧侧身，随便问一声：“吃过了？”，不等对方回答，便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春雨来了，仰着头，素面朝雨，春雨就会不顾旁人的眼光，一滴雨水吻在我的唇上、脸上、脖子上，爽溜溜地让我快乐了一阵，我才笑逐颜开地找个屋檐躲开雨滴疯狂的浪吻。
　　与我擦身而过的路客就不同了，雨还没有来，急忙收拾起四肢五官，匆匆地向四面八方跑起来，见人们朝着不同的方向迈开大步地跑，雨也气急败坏地追着他们狂打，雨把路人打得个个像是落汤鸡。
　　冬天耷拉的脑袋在春雨中复苏，人们颤抖着身子骨，用那并不坚实的手掌护着头发，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那一头青丝。
　　我见人们这样的狼狈，你看看，雨是那么小的一滴，而人是那么魁梧的一个躯体，庞大的人却害怕细小的雨，我嘿嘿地直乐。
　　雨是成群结队地来到人间，人是成群结队地生活在人间，人是人间的主人，雨只不过是个过客。人与雨相逢，倒成了旧中国的老百姓初次遇上日本鬼子，只是躲避与逃跑，倒是没有想到要与雨赤膊相斗，狂妄地玩它一阵子。在雨的面前，人是决不应战的，人不能把主人翁的生活本色画出来，反而活生生地引来了春寒料峭，刚萌芽的嫩枝、春梅、桔花硬是被人们吓落一地，这恰恰是雨钻了人性中懦弱一面的空子，在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相遇雨的人们与我一样，本是来青松公园的烈士塔前晨练的，强身健体，是为了更好地伸张欣欣向荣的春貌。碰上了大把的雨站在身前身后，慌乱了意识，也不伸出礼节的手，与雨打声招呼，问声好，自个龟缩成一个农奴，难怪雨要追着敲打他们的脑门儿了。
　　其实，人类在文明的早期，雨水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人类的童年时期，对于水兼有养育与毁灭能力、不可捉摸的性情，产生了又爱又怕的感情，产生了水崇拜。通过赋予水以神的灵性，祈祷水给人类带来安宁、丰收和幸福。中国传统上的龙王就是对水的神格化。凡有水域水源处皆有龙王，龙王庙、堂遍及全国各地。祭龙王祈雨是中国传统的信仰习俗。
　　最早的水是从哪儿来的呢？科学家对水的研究，水的形成是由组成原始地球的固体尘埃，这些尘埃多是无机盐之类的东西，在它们内部蕴藏着许多结晶水合物。结晶水合物里面的结晶水在地球内部高温作用下离析出来变成了水蒸气。喷到空中的水蒸气达到饱和时便冷却成云，变成雨，落成地面上。
　　哦，原来人类赖以生存的水是由雨而来的。雨也是有灵性的。雨，落成地面上，聚集在低洼处，积成湖泊和河流，乃至海洋。古人说：“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
　　雨来了，大地接住它，绿叶包裹它，人就应该迎着它、引导它、开发它。再多的雨对人类还是短缺的稀有之物，有一句广告词说：“节约每一滴水。”可见水是多么的短缺呀！而雨水是地球水资源最主要的来源。大把的雨被人们白白地浪费掉，不知道我们得节约多少滴水才能补上全国年降水量的不足！中国的南水北调工程的策划者们是不是想到要让南方的春雨有了更适中的去处？为少雨的大西北送上几许甘泉？好像这一切只能由政策来部署，与世人无关，更与我无关。
　　从春天开始，雨就给我们送来了无限的水资源，而人们在雨中却显得慌张与忙乱。春雨的绵长，使得人们更是心烦意恼。春雨徘徊在南方，打落三月的桃红，打落四月的杏香，五月的泥土更是伤心地崩溃了，四处告急，爬上农家并不结实的房梁。也许是人们的粗糙与畏缩让雨多了几分愤怒，政策的迟缓与人类的愚昧让雨停滞在南方不走了。
　　我站在屋檐下，想着更多的雨的事情与人的事情。赏雨，戏雨，聊雨，并伸出岸边的手与雨握在一起。雨很热烈地包容我的手背手心，白的手，透明的雨，紧紧握在一起，雨的形象便刻在了我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肆意地剽窃我的笑容，趁机在我的裤腿管、运动鞋中安家落户，雨从我的脚趾一直吻到我的头顶，把人间急躁的真爱与凉馨的温情硬是塞进了我的心窝窝。
　　　

　　 　　　　　　　　　雨中的爱人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天空还在纷纷扬扬地装扮一幅画境，润湿城市的街道、房屋、花园、绿树、还有我的心事。
　　街道的行人并不见少，都只有一个表情。几个儿童任凭背后的大人喊破嗓子，把撑开的花伞就地一掷，戏耍脚下的积水，清凉的雨水滑过脚背，阻截的积水溅起数珠浪花，那种感觉真好吧？
此时，心事脱轨，滑行在泥泞的道路上。我面对窗户，把这些能够收进我视野的景象，画饼充饥一样填充我饥肠辘辘的内心，像一只馋猫一样地贪婪。春雨绵绵，春思萧萧，眼前便觉茫然一片。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审视自己，我如馋猫般，在广阔的空间搜寻一个如雨一样可以飘忽而来的爱人，停立在我的窗前，变着花样地表达着爱我的心迹，又变着花样地把爱我的冲动化为烟云。我知道，天下不会掉下林妹妹，于是我闭上眼睛，构思一个美丽的场景来，打发这漫长的春光。
　　时间，时间，把白天安排得这么空阔？我愤恨时间的充足，嫉妒人们在时间中活得匆匆忙忙，我是时间的旁观者，却不想做时间的旁观者。我在心中描画时间的相貌，时间原来是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草草地结束背后的故事，又草草地帮他们焊接了故事中断裂的旧痕。时间也是个狡猾的家伙，让闲人更加闲散，让忙人更加忙碌，让不关心它的人更加淡漠，让关心它的人更加焦躁。我愤恨它。
当春天的爱人从天外飞来，我知道他是乘座雨水而来的，他是雨的儿子，陪同雨水在太阳底下亮亮相，便会瞬间蒸发。我知道这样的爱人不但荒唐而且虚幻，可是，我偏偏就这么爱上了他。他存活在我的呼吸中，我的想象中，我每天为虚拟的他发几个信息，信息中什么内容也没有，只是想让尘子飘进他的心肺。而他并不拒绝空洞乏味的信息，更不拒绝尘埃滚滚飞扬，他让这种荒唐暧昧的事情延续了下去。
就这样，我和雨中的爱人相互依存，有一天，我终于相信他就是一个真实的人。听说只有真实的人才可能有声音发出来，于是，我便向雨中的爱人打电话，电话线接在地线上，地线的那头有个声音很轻柔，真如细雨一样温柔缠绵，如春芽一样欣欣向上。他告诉我他的家、他的事业、他的追求、他的爱恨，以及他失意的生活；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孤寂与苦闷同样会爬上他的心头。哦，原来雨中的爱人也这么复杂，也有这么多的忧愁。他不是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应该是完美的典型，只有简单的快乐。雨中的爱人，被我拒绝，从我的心底里脱落下来，落在了泥泞中。
　　我又陷入孤寂的泥潭，在泥潭中沉浮着，不是被泥浆淹埋，就是被春雨埋葬。
春天的雨水实在是不能下得太多，人们疲于阴暗潮湿的环境，所有美丽的故事被雨水浸泡腐烂，就连衣箱里的衣被也忍不住发出潮湿的呻吟。我的故事开始向腐烂的边沿迸发。雨中的爱人，即使虚拟，我也爱得不能自拔。我在荒唐透顶的爱情中，想象着他会坐在窗户旁边，如我一样望着夜幕中的春雨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而他会不会如我一样撕裂血管、吞噬心肺地想念？


　　　　　　　　　　　　今夜，是雷雨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无聊的夜晚，偏偏又是雷雨交加的夜晚。
　　窗棂被大风刮得哗哗作响，好似聊斋里的画皮正在窗外妖言惑众，阵阵冷风吹得七月里的天，凉嗖嗖的。
　　我走到窗前，把窗棂扣死，透过玻璃向外探望，漆黑一片，一点浪漫的踪影都没有。
　　思念聊斋里的画皮，能够对我真实地妖言惑众；吸干我那被冷落了的血，请求只留一滴善良的血，让我的残骸留点微微的喘息。
　　我用残余的喘息，亮起QQ，为自己、为朋友亮起一盏微弱的灯，一盏永不言败的灯；或者说，一盏能为自己的信心加油的灯。
　 我是水中的月儿，镜中的花，怎么也不能打捞起昨天的座右铭：“已经盟誓于宙斯的畅想，就要勇敢地面对坎坷……成功与否，又何所惜……”。
　 想起这句话，看着亮起的QQ头像，真彩的一盏灯，像孤星、像皓月、像迷航灯；接着两盏、三盏、四盏……都在为我亮丽。
　 我想与朋友聊天！既然如此，就聊吧。但是，没有人与我聊，一下子都疏远了，都知道我是一个博客，或者说是“剥客”。成天在“剥”，一直在“剥”，“剥”理想，“剥”人生，“剥”日月，“剥”尽繁华见秋霜，“剥”尽青春见阎王，朋友怕耽搁我的时间，都不打扰我了。
　　朋友们疏远着我、冷落着我，熄灭了为我亮起的那盏灯。
　　失落与悲哀同时侵袭我的思潮，我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终于有人为我亮起一盏灯，并向我问好，我激动万分！原来，孤独的等待，有时候也是一种美丽的享受。
　　干嘛要让音乐响起来呢？我关掉音乐，听风儿在窗外呼呼地鼓动，看闪电在天空拖长蓝色幽灵一样的尾巴，逃也似的闪过，我便有一种胜利者的骄傲。
　　我不须为谁逃避，我存在着，静静地存在着，怡然不知愁绪正在悄悄地升起……
　　我后悔吗？我在后悔。我常常后悔，只是后悔了又让后悔过去，接着再做后悔的事。
　　我后悔守在家里，在电脑上倾吐我的心思。
　　我后悔主动告诉朋友，我“剥客”了，吓跑了朋友。
　　我后悔进博客圈子，而且进了许多个圈子，没有一个是自己喜欢的。
　　我后悔写小说，而且写着写着收不了尾，越写越长，如长江、黄河之水，朝向大海奔流；亦如我的心情，源源的思绪向着远方的风花雪月流泻。这是一件多么枯燥的事情呀！竟然控制不了小说的局面，任其为所欲为的发展，为赋新词愁满面！
　　想溜出小屋，走进繁华的超市，用尽情的消费来满足空虚的心，可是，倾盆的大雨从街头，遮天盖地的卷过来，雷在低低的云层中轰鸣，往昔不眠的夜市，今晚也举行了大罢工？
　　看着店主拉下卷闸门，把淋透的过路人拒之于门外，我只好躲在窗帘的背后为过路人叹息，干嘛不找个好天气出门呢？
　　雷雨无情，打得人的脸生疼的黑幕，霓虹再怎么费劲地撑着夜市的局面，也是徒劳的。干嘛不罢工呢？夜市也闹待遇呢！在这人力短缺的夜晚，雨点放肆地闹着情绪，夜市的繁荣要等到涨了工资再说呀！那么，冲浪的网页涨幅太大，我的小说是否也要罢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