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金红

我站在山坡下，抬头，看到父亲站在山坡上。山坡上有我的家，土黄的山坡，砖红的围墙，砖红的山墙下，父亲佝偻着身子，望着山坡下。
转过路的拐角，我们站在山坡下抬头，抬头看到父亲，抬头看到童年记忆里的我们，从山坡上风一样的冲下，跑向山坡下回家的父母，跑向他们怀抱，笑着，说着，从山坡下走到山坡上。

现在，我在山坡下，看着山坡上的父亲，儿子风一样冲向山坡上的父亲，我老远喊声爸，爸老远回一声，回来了。然后我们走着，说着，笑着，回家。

山坡上的父亲，山坡下的我们，都一天天的老了。只有站在山坡上的眺望，永远说着那么新鲜的一句话——回家。山坡下，有父亲的眺望，我们便看见了家，便看见，母亲围着围裙在家里的灶台上，便看见，厨房里的一探头，妈，我回来了，便看见，母亲扭转头笑着答应。

多少次了，山坡上父亲眺望的眼睛，多少年了，山坡上父亲眺望的身影。等，等，等。等放学路上贪玩的孩子，等下班晚归的青年，等我们从成家后那个他们就很少去的家里出发，等我们带着孩子，欢欢快快地回来，等所有的青丝都变成了白发。

回家，围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围坐在杏树下的绿荫里，围坐在摆满菜肴的饭桌上，听我们说着，我们和我们的孩子，说着，我们的工作，还有我们的生活。

山坡上的父亲，山坡下的我们，我们望见父亲，父亲看到我们。那走了多少年都未曾改变的山坡啊，我们彼此都能望见的那个，魂里梦里回了无数次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