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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三峡

作者:筱卉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731      更新:2014-10-27
文/筱卉

行走在自然与人文共风流的长江三峡间,是我多年来未完成的一个梦。2013年夏天,我和振儿从广州回到家乡宜昌,接上父母和侄子鑫同游三峡。是日晚六点,旅游车从宜昌城出发,绕过毛公山,穿过西陵长江大桥,于晚上八点半抵达茅坪秭归港。
乘坐缆车下到“长江孚泰”号豪华游船上,孩子们有些小小的兴奋,计划去四楼甲板吹吹江风,我跟随他们一起登上船尾的甲板。
船行非常平稳,黑寂的夜色中,远去的秭归港似已入梦。或许正如郦道元所说“非停午夜分,不见曦月”。此刻,星月隐退,船过后的江面沉寂如墨。甲板上空无一人,探照灯在船头无声搜索,前方江面反射出若有若无的光。抬头仰望两岸高耸的山峰,遥不可及的山巅上似有银色月光倾洒于植被,微弱的光芒再由植被折射到谷底江面,恩赐给我们一抹深灰色的微光,映出剪影。两个少年在习习的江风中伸开双臂,我们开始歌唱,在夜色里踏着吱吱作响的木板即兴舞蹈。空荡的甲板上,歌声笑声轻轻敲击着黑帘般的夜幕。
回到船舱,两老刚刚洗涮完毕,神色安定。我安心地退回自己的房间,在船桨划过江水的悉索声中渐渐睡熟。寂静的夜里,游船经过了西陵峡的千山万水,于子夜时分驶入巫峡,悄悄停靠在神女峰下的江岸边。
次日清晨六点,广播中轻灵舒缓的音乐将我们唤醒。早餐完毕,下船换乘到“神女八号”小型游船上,随前面七艘“神女”依次向神龙溪驶去。游船在两岸高耸入云的狭窄山谷中穿行,常被山壁隔断视线,当你笃定地相信绝壁已斩断去路时,船微微斜折身躯,前方竟又是一番幽水深谷。这番情景虽被古人先贤描述过,不足为怪,但当亲历其险时,“绝处逢生”、“柳暗花明”的感受仍然令人雀跃欣喜。
这个夏天,湖北地区持续干旱,长江水被“借调”到江汉平原灌溉农田,导致峡江水在一夜之间下降了近三米。被江水冲刷、浸泡多年的山壁象叠加垒起的灰色长条石砖,寸草不生,白花花地裸露在浑黄的江水上方,与山上苍翠碧绿的林木形成鲜明的反差,仿佛山体硬生生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段,蔚为奇观。
顺着导游手指的方向,我们集体仰望半山腰上那棵鹤立鸡群的高茂大树。在这棵树下住着一个村子,村里只住着一户山民,真正“一个人的村庄”。我想起刘亮程淡泊的文字。可惜,在山间浓郁的枝叶下,此刻并没站着那个回头看满山花开的人。导游手指停泊江边的一艘旧渔船说,这就是“村长”的交通工具——即使简单贫瘠,这深居独处的山隐人士看来也还是衣食无忧的,他或许正享受着神雕侠女般的自由和惬意吧。船行很远后,我仍然不停回望,那座也许正书写着传奇和浪漫的“一个人的村庄”,并期待着有缘再游三峡,届时定要将造访这个村庄写入必走行程。
回到“长江孚泰”,船刚开动,广播就通知大家上甲板观看神女峰。不得不承认,游神女峰,是此行私心里另一个最大的动力。导游手指神女,将瑶姬助夫治水造福百姓的传说娓娓道来,我却在脑海里勾勒舒婷诗中描绘的场景。游人们举着各种不同型号的相机,以各种优雅的身姿站在风景前拍照留影,现场一片欢腾,没有人“举起各式花帕”向神女致意致敬,更没有人将手收回,“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游人们的冷静与务实,究竟是现代文明的映现,还是对所谓“信仰” 的不屑?那句广为人知的“与其在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的诗句,与神女的发髻一同在我心中缠绕不休。来不及感慨,瑶姬的身影便已擦身而过。
中午一点,导游通知我们上岸登山去往“诗城”——白帝城景区。妈妈习惯午睡,不愿同行,老爸兴致很高,边往船舱外走,边吟诵那首古老的诗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然而刚从一楼大厅走出舱门,热浪便扑面而来。天气预报说最高气温将达41度,看来并未虚报。老爸忌惮着烈日,站在舱门前犹豫不决,我也忌惮着老爸的高血压,于是建议他返回去。老爸似乎松了口气,欣然地叮嘱我们一路小心。
炎炎夏日高温下,通往白帝城的地砖被炙烤得热气腾腾,走在路上,腿脚都有了灼烧般的痛感。山水亭台在日照下泛着耀眼的白,眼睛很难正常睁开。暗自庆幸为老人家做了正确的抉择,却也因他们不能参观如此经典的景区而颇感遗憾。上山途中,振儿跟着健步如飞的当地导游走在队伍最前面,每到达一个观景台,他又折回队伍中,帮我拎上包和相机,然后继续往上攀登。
跟团旅行,当然只能走马观花,浮光掠影地感受峡江风景的壮丽与奇美。正当我感叹在热闹的人群中寻不到“诗城”的意韵时,竹枝园的诗赋长廊却如清风徐徐吹来。那些隽刻在石碑上风雅的篆隶行草,在青藤掩映下,在竹影斑驳间,演绎着文人骚客的万古风流,闪耀出诗性的盈盈光辉,弥漫出氤氲不朽的绵延诗意。流连其中,迷而忘返,我险些与队伍走失。在刘备托孤的遗址前,导游站在帝王将相的雕像前,深情款款地细述着历史,白帝托孤的千古佳话,如镜头回放,一幕幕重演。原来肝胆相照的深厚情谊,在此固守了千年,闻之动容。
晚饭后,陪爸妈回到他们的房间。两老并排坐在阳台前,面对连绵不绝的高山阔水,一路欣赏着旖旎的风光,神情轻松而满足。我偷笑着轻轻退回自己的房间,倚靠在玻璃门边,任耳机里的音乐从 “蓝色多瑙河”到 “高山流水”,再到杰奎琳“往事缠绵”甚至昆曲“离魂”和“寻梦”…… 望着悠悠长水,奢侈地任时光流逝。
暮色已临,天地间只剩下灰暗的弱光,在山水间隐约造出光亮。峡谷江面再次被夜色笼罩,奇峰异岭的朦胧身影,绵延着从视线中逐渐消遁。苏东坡、郦道元的诗句越来越模糊,心中只剩下空白和宁静,这感觉熟悉又陌生,茫然恍如隔世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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