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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问

作者:向琼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596      更新:2013-08-23
文/向琼

   “说,今天你犯了什么错?!”小小的筷子搁在了小小的白瓷碗上,“作业没写完就出去玩儿了……”“还有更严重的呢?”孩子眨眨眼睛,开始绞手指头,低着头轻轻地回答:“还骗妈妈说作业做完了。”我停下了吃饭,语重心长:“从小妈妈就告诉你,不能撒谎。妈妈生气不是因为你作业没做完就出去玩,而是你为了出去玩说了假话。”孩子开始抹眼泪,然后擦在裤子膝盖上。我不动声色,继续我深入浅出的教育:“《狼来了》的故事我就不说了,那皮诺曹说谎鼻子变长了连鱼都不吃他。”女儿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假话。说假话就是坏孩子,现在吃饭。”
   半晌,餐桌对面的悉悉索索又停了下来。“妈妈——”我望过去,小小的人儿脸蛋涨得通红,眼眶里晶莹闪烁,瘪了嘴委屈而又郑重:“要是敌人把我抓起来,问我谁是共产党员,我也要说真话吗?”我愕然,回过神来拼命忍住不笑。故作镇定:“这是两回事,打死你也不能说。”孩子睫毛一搭,泪珠子一大颗一大颗。“要是用大棒棒打我,用爸爸修窗户的钳子拧我呢?也不能说吗?”我想象一下那惨烈的场面,觉得不忍心起来:“你就胡乱说几个名字。”“毛毛、胖圆圆?”“不行,这样的名字不行。”女儿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高兴起来:“刘胡兰、向警予……还有屈原!你看我能说出三个,而且又没有撒谎!”我彻底崩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女儿释然,开始大口吃饭。
   头天晚上,接到办公室通知。说是明天市里来人检查,局里要求全体工作人员一律挂牌着装上班,是党员的要佩戴党徽。晚上临睡前,我把制服从衣柜里取出来,挂在柜门上,往上别党徽。女儿一看来神了,从被窝里爬起来:“妈妈,这是什么?这个红红的。”“党徽,上面画的是党旗。”“你把它放到衣服上干什么呢?”“因为妈妈是党员,所以要戴这个。”女儿一下子笑翻在枕头上:“我才不相信呢!妈妈连蟑螂都怕,还说自己是党员。”我立马和她划清界线:“妈妈上班认真、乐于助人、又不挑食还不说谎,当然是共产党员了,有党徽为证。”女儿不笑了,爬过来把党徽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抬头,一脸的严肃:“妈妈,如果敌人把我抓起来,打死我也不说你是共产党员。就算要我吃五个辣椒我也不说!”“对!不能把妈妈供出去。”母女俩各得其所,安心睡觉。
    从此,我只要把别着党徽的制服挂在衣柜门上,女儿就会飞跑过去把它藏进衣柜里。不能让别人知道妈妈是共产党员,要是给敌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在女儿仰慕的眼神中,我顶着“共产党员”的光环生活了没几天,就被她给添加进了应用。亲子跳绳,三分钟我得坚持到80下,而不是39下,因为妈妈是共产党员;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搞定洗碗、拖地、洗衣服以及给三只乌龟喂食、两只鸭子的住宅清理。以便能和她同时上床睡觉,陪她看半小时的《兔子剧团》,因为妈妈是共产党员;她一趟趟搬下楼的漂移车、溜冰鞋、安娜娃娃、装满奥特曼的塑料桶,在我把头伸出阳台,大喊一声“吃饭了!”之后,立马就有女儿指定的几个小朋友把所有家当一次性地搬上楼,因为她妈妈是共产党员。
    一日,女儿终于意识到,她已经将“妈妈是个共产党员”这个重大秘密给泄露出去了。上周六,我和女儿在路边等公共汽车。一群小男孩别着长长短短的塑料枪,从身边呼啸而过。须臾,其中一个跑回来,“田想!你妈妈是共产党员?”女儿拼命点头。小男孩歪了头,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个遍:“阿姨,那你怕不怕死?”我摇头,赶紧又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大义凛然地摇摇头。而这个男孩竟然是二.三班的!也就是说,连二.三班的同学都知道二.七班的田想妈妈是个共产党员。
    从上公共汽车一直到下车,女儿都闷闷不乐。因为敌人很快就会来抓她,拷问谁是共产党员。而妈妈,又是万万不能说的。在“另果”手做茶店子里,女儿连叮嘱香芋奶茶是要放珍珠的心思都没有了。路过肯德基,也没有要拖我进去的意思。但是甜品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个草莓布丁和一个巧克力布丁吃下去,女儿两眼放光:“妈妈,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就说米毅是共产党员。上个学期他踢了我49脚,这个学期又踢了我两脚,一共踢了我54脚了!”啊!一共踢了54脚,那确实是个坏孩子。我把她吃剩的布丁塞进嘴里,连连点头。女儿往椅子上一靠,得意洋洋:“我还要告诉敌人,米毅知道一百个共产党员的名字!”如此,敌人就会放她回家,马不停蹄地赶去抓米毅。坐在甜品店的摇椅上,我想象着那个叫米毅的可怜的男孩,被五花大绑着、辣椒水灌着、烙铁烫着、老虎凳坐着,逼他说出一百个共产党员的名字的情形,不胜唏嘘。
    至此,为期一个月的“敌人问我谁是共产党员,到底说不说”的难题已经迎刃而解。我们母女得以安身立命,再不必生活在白色恐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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