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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

作者:玫孜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792      更新:2014-07-14
文/玫孜

对面楼里,我家冲着的那扇窗户,是我心里的一个结。淡蓝色的窗帘后面,藏着一个女人不平常的故事。每当隔窗望去,就想化做一只“叮叮咚咚”的风铃,挂在她窗前,一千遍一万遍重复我的祝福。
前后楼住着,彼此并不熟悉。还是在一次行里举办的运动会上,认识她的。她获得了女子组百米决赛冠军,现场不断播诵她的名字,她叫袁新霞,是我们下属行的一个会计。
那年,几乎整个春天,对面窗帘一直关闭着。地上的积雪化了,院里的玉兰花儿也开了,那片淡蓝色,却象一池不肯解冻的湖水。我很疑惑,这家人旅行去了?搬走了?
大约又过去了两个月,秋天了,梧桐树在风中挥洒着落叶。突然有一天,听到对面有窗帘响动的声音,那声音迟疑,沉闷。我望向对面,女主人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停在窗前,很久一动没动。我很难过,想不到再见她时,会是这个样子。
从那天起,我又时常听到对面窗帘响动的声音。只是其中多了一分沉重,同时也开始多了我一分牵念。
邻居告诉我,“这是她两年内,第五次手术了”。我很吃惊,“半年前我好象常见她,总是笑眯眯的,上班下班,进进出出。”我像是急着为她辩解。“是啊!她太要强了,如果不是这次手术拿掉腰肌,她是不肯坐到轮椅上的。”
她得了一种叫做细胞神经纤维瘤的病症。这种瘤长在腹腔内芥蒂组织上,与腹腔的器官粘连,除恶不尽,即做即长,直至身体承受不起手术为止。她的内脏已被肿瘤挤得全部异位,不得已拿掉了脾、切除了左肾,左半结肠。这次腰部手术是因为术后抵抗力下降,不幸又感染了骨结核。”我的心一下被揪起来,隐隐作痛。
为她惋惜,也为她难过。总想走近她,帮她做点什么。终于有一天,叩开了她的门,她倚着靠背,半躺半坐地看电视节目。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细细地、柔柔地“刚做完手术时,右腿不能动,现在能向上举二百多下了。”边说还边做给我们看。她说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下地活动,等天暖了就能上班。没有一句沮丧的话,神情里甚至透着一点高兴和满足。临别,她说“放心,我不放弃。现在我活不活不是自己的事,儿子放学回来,进门喊声‘妈妈’,哪怕我用最微弱的声音回应一声,这也还是个家......”我仰着头,让眼泪倒流回去。她给我的感动,是滴在心上的一滴柠檬。
之后,我常常看到她在丈夫的搀扶下,在阳台上走来走去,后来是在院子里,再后来是在街心花园里。没过几天,有人告诉我,她拄着拐擦打扫楼道呢.又过了些日子,看见她骑着单车驶出驶进。
一个平常女人,生命里渐渐长出越来越多的责任,也因此眼睛里多了许多美丽的内容,温情和忧郁都同样动人。她的牵挂不舍关怀和爱意,远在疾病之上。她只在乎她爱的人的快乐与否。
春天刚过,她真的又上班了。单位为照顾她,开始并没有安排她具体工作,她坚持保证完成一个人一天的工作量。因为没有了腰肌,坐不住,她就用靠垫支着身子坚持。周围的同事都很关心她,到吃药的时间了,会有人端来凉好的开水,督促她服药,遇到坏天气会有人主动送她回家,她总是笑咪咪的,一脸阳光,一脸满足。
对面是面镜子,常常反射出我心里的不如。夕阳下看那扇窗子,不由让我生出敬畏,一个人,无论走的平坦或者坎坷,长或者短,像她这样给我震撼和思索的人,会被永远记住。头顶掠过一群白鸽,鸽子远去了,而鸽哨还在响,余音袅袅,萦绕在耳边。
近几天,对面窗帘又紧紧闭着。我知道袁新霞又到北京做手术去了。前些天,我见过她,腰身已被肿瘤撑得肥大起来,走路抬腿都会碰到腹部的肿块,她偶尔还会出现在院子里,还是那样的笑容。临走的前一天,她还站在阳台上擦玻璃,凉晒衣物。
昨夜,下了一场雨。早晨,天晴了。推开窗户,风裹着湿漉漉的凉意扑面而来。晨曦透过薄薄的云层呈现一缕缕朝霞,崭新的一天开始了,我意识到,此情此景,恰恰暗合了一个名字,——新霞。今天该是她术后第三天了,对面蓝色的窗帘,依旧静静的,如同湖水一样静静的等候着。真希望,这片湖水之上,永远漂着生命之舟。我望着对面窗子,期待着那张美丽的笑脸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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