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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红颜沧桑,抚慰“她”曾被阉割的悲凉

作者:禹燕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16965      更新:2016-12-14

        在漫长无边的历史时空中,有多少女人深藏在历史的某个角落,期待着我们再看她们一眼呢?眼神交汇之际,我们和历史都会怦然心动。也许,我们应该更沉静一些,以聆听历史深处的呼唤;更智慧一些,以拨开历史话语的迷雾;更勇敢一些,以发掘历史秘境的珍藏……
        和纷纷扰扰的女性现实话题、花枝招展的后宫历史戏说相比,关于女性历史的严肃议题多少是被冷落的。一如女性在历史中的境遇一样。遭受冷遇固然不幸,而被历史阉割则是女性更大的不幸。然而,这样的事儿就真的发生过。
       在13世纪末的某一天,一只手悄悄删除了《蒙古秘史》中的一部分,只留下成吉思汗的一句让人困惑不已的话:“让我们奖赏我们的女儿们。”这些被删除的部分是什么?为何要删除?循着这一个个疑问,《最后的蒙古女王》作者发现了一段湮没八百年的蒙古秘史,这些正是被尘封和掩盖的蒙古女王鲜为人知的辉煌历史。在13世纪,当蒙古大军所向披靡、征服世界时,分封在各地的蒙古女王是蒙古帝国新征服地的实际统治者,她们统治过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
       被誉为“最会说故事的人类学家”的杰克·威泽弗德,以流畅的叙事、饱蘸的激情带我们走进一个女人曾是历史主人翁的蒙古帝国,重拾这些失落的史书册页。
       杰克·威泽弗德为何如此会讲故事?在我看来,不仅仅因为他有讲故事的技巧,更在于他所秉持的讲故事的态度,态度决定了他讲故事的高度和深度,也影响着他所讲故事的情感厚度。
        面对这段被掩盖的历史,他坚信“真相可以被遗忘、扭曲和遗失,但从来无法彻底毁灭。”“如果不继续寻找,真相就会依然掩盖着。如果停止搜寻,那么篡改历史者就胜过了我们。”因此,他踏上了寻找真相的漫长之路。
       在他看来,成吉思汗缔造了蒙古帝国,赋予它精神,但蒙古女王则赋予它生命。蒙古帝国的最后一章是由蒙古女王书写的。蒙古女王促成了游牧民族和定居民族的融合和统一。她们比蒙古男人更早学会了读书写字,她们看到了系统的日历对组织社会生活的价值,她们尊重许多宗教的思想和教义。蒙古女王认识到了商业和合作事业的价值,她们鼓励工匠和贸易商的活动,并把连接中西方的丝绸之路沿线的许多新文化融合在一起。当男人在前线打仗时,她们创建了一个以和平与合作为基础的新的更美好的社会。然而,“战争中的伟大领袖总是因他们指挥的战役受到人们的纪念。”“缔造和平的人们却常常被敌我双方都忘记。”因此,杰克·威泽弗德所讲的这些蒙古女王的故事就“构成了现代世界起源的秘密历史”。
       如果说《最后的蒙古女王》讲述的是八百多年前被刻意损毁的一段女性历史,那么,《顶起大半边天:纽约市的华人服装女工1948~1992》讲述的则是半个多世纪被人所忽略的一群特殊女性的历史;如果《最后的蒙古女王》记录的是女性精英统治者的业绩,那么《顶起大半边天》则叙述的是普通的美国华人女劳工的故事。作者鲍晓兰既是一位女性主义学者,也是一位女性主义活动家,她通过对100多名女工的采访,讲述了纽约华人服装女工的生活境遇,以及她们作为工人、移民、妻子和母亲的多重主体身份,记录了她们为争取自身权利而进行的抗争。长期以来,在美国的男性华人劳工往往是历史著述和文艺作品关注的对象,而对女性华人劳工的记载却少之又少。这本书无疑填补了一大历史空白,使那些长期被忽视的华人女工终于在历史的回音壁上留下了自己的声音。
       为了研究聚集在纽约唐人街制衣工厂中的中国制衣女工,鲍晓兰的足迹遍及美国纽约、旧金山的中国城和广东侨乡,她还曾以一名女工的身份深入实地,和这些由中国移民来的女工们共同生活,与她们倾心交谈,了解她们的喜怒哀乐,体会她们的生活智慧,感受她们为尊严和权利而战的勇气,她对这些普通的底层妇女怀着敬意与尊重。她说:“由于我在这个研究上花了这么长时间,它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了。它教我认识到对妇女间差异之理解的重要性,以及向与自己生活经历不同的妇女学习的重要性。” 她的表述质朴而真诚。
       如果说本书对美国华人史、尤其是美国华人妇女史的贡献不言而喻,那么作者讲述历史的态度同样令人尊敬,它决定了本书的另一种学术厚度,它不仅提示为学者该“如何写”,更提示为学者该“写什么”。从这本书中,我感受到一种由人文情怀浸润而成的学术气质,它钤印着勇敢,蕴藏着真诚,也散发着温存。
       在《最后的蒙古女王》的封底,一行字令人动容:“这些蒙古女王仍在某处,八百年来只等我们再看她们一眼。” 这是杰克·威泽弗德的心声。而在漫长无边的历史时空中,又有多少女人深藏在历史的某个角落,期待着我们再看她们一眼呢;同样,在世事纷纭的现实中,还有多少女人站在灯火阑珊处,渴望着与我们的目光交接呢?
       当我们回望历史沧桑时,历史也在抚摸着我们的现实伤痛。眼神交汇之际,我们和历史都会怦然心动。也许,我们应该更沉静一些,以聆听历史深处的呼唤;更智慧一些,以拨开历史话语的迷雾;更勇敢一些,以发掘历史深处的珍藏。历史离我们并不遥远,从某种意义上讲,面对历史的态度决定着我们面对现实的态度,如何“讲故事”影响着我们如何“看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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