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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斌

作者:陈苑苑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7811      更新:2020-05-05

芦斌

 

        刚从中国回来,收到芦斌的短信,说约个时间喝咖啡吧。我回说,随时可聚,就到我家里来好了。

       芦斌来了,还是轻轻柔柔的声调,还是细高细高的。就觉得她笑得很灿烂;大概是所有考试都结束了吧,那是高兴啊!正在我琢磨之际,芦斌做了一个面部的夸张动作——啊,我这才注意到,她笑时露出的一口整齐白亮的牙齿!我兴奋不已,高兴至极,拥上去给她一个亲吻!原来她的牙矫好了!!

       芦斌是儿子的第一任女朋友,他们认识时儿子21岁,还在上大学。 芦斌比儿子小一岁,在一所学院读医疗按摩,应是大专生。因为芦斌的家在维多利亚州,芦斌便住在我们家里,大房子后面的单元房。虽然他们独立生活,但毕竟朝夕相见。芦斌的家庭是个普通的家庭,父母未曾受过高等教育,但是个暖融融的家庭。于是芦斌便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但善良,勤快,懂事,却对职业和前途不甚明了。她当初学医疗按摩,仅仅因为她的一个同学选了这个专业。

       在他们相处了三年后的一天,我和芦斌闲聊,径直发表我自己的观点。我说,在你为一个感情关系做贡献的时侯,你自己也应当有所得。人生的事情是很难说的。又议论起职业来,芦斌说,十年之内,她要改行学营养学。我立刻说如果你要在十年里改变为什么不是五年,甚至一年呢?芦斌听进去了,随之申请入学,被南澳大学录取了。她很是高兴。这是2011年初。

       2011年芦斌应当开始上学,但她决定推迟一年。她打算用一年的时间积攒一点钱;则在读书期间可以集中精力读书,少花时间挣钱。这年她已毕业,找到一份符合专业的工作。可偏偏事与愿违,按摩的工作费时,费力,收入还不如以前做咖啡店的服务生。她自然是很不愉快。到了年底,他们的关系走进低谷,儿子提出分手。四年的关系,一朝解除;两个人都不好受,芦斌更难过。

       分手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住到哪里去。回父母的家不成,因为2012年她要在阿德雷德上学。出去租房,太昂贵,根本不可能。最后想到了我的住处。芦斌愿意,我当然同意。儿子则说,妈妈有过分离的经历,同妈妈在一起,相互谈谈,会有好处。在我这里,读书上,生活上,情感上,我们都可以有交流。从现实层面说,这也是最经济的方案。就这样,芦斌搬了过来,连同她的两只猫。

       在我的住处,芦斌有三件事情同时开始;矫牙齿,上大学,及个人财务管理。

       芦斌的牙齿真地是非常糟糕,乱得没有章程。因为是儿子的女朋友,我曾建议她矫牙,回答是没有钱。我不死心,之后又建议,我可以同她家里共同承担,双方父母各出一半,但也没有下文。后来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并不那么好,故没法实施矫牙计划。现在她同儿子分手了,我要把我这个任务完成掉。我做了付全款的打算,却对芦斌如此说:费用我出前一半,她出后一半。原因是,矫牙越早越好,那时她已24岁,所以应当尽早开始。由我先付,就可以立即开始。芦斌付后一半,这意味着她要努力规划和省钱来付后面的一半费用。芦斌不会管钱,她连一只猫每周的花费都不知道。可这回为矫牙,会有动力,节约的效果会比较好。芦斌同意这一半一半的方案。我知道这事拍定了;要是她的省钱计划不能完全实现,我来付就是了。

       矫牙还真不是小工程。第一步要拔掉四颗牙齿。你可以想象一副牙床上多出四颗牙齿来,那牙齿拥挤到什么程度。芦斌很坚强,四颗牙一次拔掉,吓得我目瞪口呆。接下来是开学。功课压力大,矫牙的持续疼痛,加之饮食不便,芦斌生生的瘦下去几个公斤。我在旁边看得好心疼。但芦斌不诉苦。

       芦斌果然喜欢营养学,故读得很有成效。她的基础差,高中化学没上过,她便赶在开学前上了一个化学预备班, 把化学补了起来。她的数学也很不够,只有自己多辛苦。但学期结束,成绩比她想象得要好。当时同儿子分手时,她也真地考虑过回家去,那个维多利亚州的一个小镇。一年之后,她再回到家里,发现同儿时的伙伴们已经拉开了距离。相比之下,她也感受到我所给与她的读书上的指点,是她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

       为了矫牙,芦斌要从她一周$400的收入里省下$65来,很是不容易。但她做到了。我常问她,钱够不够,有没有问题?她总说没事儿。也的确没事,因为后一半的付款,她从未要我帮过一次忙。

       也就是两年时间,芦斌的矫牙工程结束,同时大半个营养学学位也读出来了。如今的芦斌同两年前比,多了好多的自信:容颜变好了,一生的职业也在正确的轨道上,对钱的管理也基本没有问题了。一个年轻人有这三方面的进步算蛮不简单了。她当然笑得灿烂。而我心里更是高兴:高兴她有这般的改观,高兴自己为她做了我这个位置上应该做,而且可以做到的事情,高兴自己以此实践了我的信念:任何爱过我儿子的人都为我儿子的人生做出过贡献,我理应对他们怀抱感激,以予回报。

       我对芦斌的所为,并没有征求过儿子的意见,只是通告了。 故不知道儿子的想法。有一次我问儿子,你怎么看我对待芦斌?儿子坦率地说:“太过好了”。我便继续问,那 Hrotek一家是不是对我们也是“太过好了”? 儿子也回说是。我再问:如果我们被Hrotek一家善待,我们是不是也应当善待别人呢?儿子也还认为是。但补充说,the Hroteks对我们的爱更多,而我给芦斌的钱更多。我回答爱比钱更值钱。如果我能以别的方式给予芦斌更多的爱,我一定会去做的。

       芦斌理应得到我的回报,因为我确信,她曾经真心诚意地爱过我儿子。在儿子同她分手之际,她是很痛苦的。但是她理性地审视自己,认为她当初对工作的不愉快,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她对我如是说。她不曾想到经济上的索求,如果她要做,也有法律上的途径可循。同她的品行相比,我这个长辈做的很一般。

       如今我们是好朋友。假期里我们总要见个面聊一聊;而且总是聊得忘了时间。上次同她见面,在我确知她已付完最后一次款后,我对她端出了我的真实计划:我是准备付矫牙的全部费用的。但现在我只付了一半。这意味着她在我这儿存着这一半的钱。任何时候她需要时,我会还给她。但芦斌仿佛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要’的表示。当然,我会按我决定的去做。我想,最好的处理,可能是她买房子的时候,那会儿这钱可以排上用场。说实话,这样做,我很情愿,很开心。

       人生已经过了一半,让我感到骄傲的事情不多。但这件事,即如何对待儿子分手后的女朋友,我的确感到骄傲。这也是我们Hrotek家族的承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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