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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 巢 娘(组诗)

作者:魁俊梅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1938      更新:2015-06-01
文/魁俊梅

1、空 巢 娘

寂静,穿过堂屋,穿过耳房
穿过空空的院子,穿过光光的麦场
穿过年老的草垛和石碾
穿过村口的驼榆树
穿过老娘失神的眼眸,爬向山梁

终于,把孩子们的翅膀都养硬了
他们飞出村庄,飞过黄河,上北京
下海南,甚至飞过边境
到达遥远而陌生的世界,成为
电话里很久才传来的
那一声飘渺的——娘

时光把一个沉重的老字
狠狠砸下来。背就驼了,腰就弯了
胸腔像是年久失修的破风箱
再也拉不出来一截完整的风
耳朵里,每天都是谁在叫娘
睁开眼,相框里,曾经的穷日子
多么灿烂而阳光

锅头是冰的。端起碗
就照见孩子们狼吞虎咽的吃相
被窝是凉的。和衣躺下
就梦见孩子们瑟瑟发抖的模样
睡不着的漫漫长夜里
牵挂像雪一样扑下来:孩子
你们在他乡还好吗?

别担心,娘不孤独
还有一只狗作伴,每天到坟院里
跟你父亲骂骂仗
别担心,娘不会跌倒
还能靠着土墙晒晒太阳
别担心,娘不会怪你们
只要你们幸福了,娘也就幸福了
你们——才是娘的天堂……


村庄的天空
咋就越来越高了呢
经常站的那截土梁梁也越来越陡了
日头越来越薄,月亮总是白着脸
寂静像海水淹过来,淹过来……
他爹,你听,村口的那狗
是不是叫了……

2、阿妈

现在,我终于能够理解你了
阿妈。曾经像牡丹花一样的阿妈
像满月一样的阿妈,无知无畏
性情多变,热火麻辣的阿妈

活到四十岁
我终于爬出你给的洞穴
和命运握手,跟自己和解
把长出翅膀飞行的愿望偷偷埋葬在心里

而你,五十八的阿妈
九月菊一样的阿妈,
失去了牛粪的阿妈,也终于
安然臣服于一袋子洋芋的宿命

不再恨了吧?不再恨阿大了吧?
不再恨这个世界了吧?
金凤凰落进了鸡窝窝,丑小鸭飞不上天空
他们说——那都是命呀

阿妈呀!背五十公斤水泥买化妆品的阿妈,
大铁锨装煤挣够学费的阿妈
爬进火车厢偷煤块烧暖寒屋的阿妈,
想把三个羊羔喂成狼崽的阿妈
现在,我终于能够,平心静气的
说一声,你辛苦了!女儿其实
——爱你啊,菩萨一样的
阿妈

3、暮春之夜

醉了!
这暮春之夜
痛饮:半斤槐花
三两牡丹,外加
两盅掺入思念的
月色。来来来!
那谁,请扶我起来
让我们拜拜这高天
拜拜这大地
感恩父母,带我们来到
这时而寒凉时而温暖的人世
感谢,如尘的生命中
白天有太阳,夜晚
有星光

4、夜落下来的时候

翅膀,会从心里长出来
黑暗中飞翔
有人倚着马路边的车吹萨克斯
有人坐在马路牙子上默默流泪
沟渠里水流哗哗
我在想要不要端出内心的杂念
一轮硕大的圆月亮从山后爬出来
夜,因为萨克斯而变得
有些忧伤
所有的车都那么形迹可疑
这么晚了,他们要驶向哪里
车灯里飞扬的尘土
看上去凌乱而
无助……
5、
庙外的马路上
几根粗壮的松木
尸骨未寒。依旧
散发出树林的气息
他们能否
在虔诚的诵经声中
得到永生

6,雨后清晨

林子那么静,世界仿佛被遗弃
鸟鸣,是枝头突然绽开的花朵
每一朵,都挂满新鲜的
太阳。
我的闯入,是让这幅画面更生动
还是破坏了,这个美丽清晨
袅袅的恬静
我站在阳光下写信
收到信的你,是否能闻到
此刻,旷野的宁馨
哦!这宁馨之上的跳跃
和奔腾

7、 小美

花赶着花
叶追着叶
日子被无数细琐断成小美

你在一首诗中低头轻嗅
我仰望天空,一朵白云细软
清香仿佛来自无边的蓝

既有春天的烂漫
也有夏日的激情,五月
人工湖始终不承认自己的波澜

风吹过刀棱山,所有的草木
慢慢学会了跟时光妥协
也学会了遗忘和热爱

尘世多么美,阳光经过高耸的煤堆
就经过了低矮的我
也经过了,在暗处觅食的蚂蚁

8、翠绿的梦

方向是多余的
角度也完全可以忽略
站在哪里,并不重要
屈吴山,此刻,我只想感谢这散淡的阳光
又把一个翠绿的梦照亮

天空的蓝越来越低
每一朵云,都有棉花的心肠
花朵们都不谙世事,看到蝴蝶就
眼睛发亮,看啊
这烈性子的风让温顺的小草们
爱得疯狂

在长满花斑苔藓的石头上坐下来吧
拥抱,抚摸,赞叹,不吝惜端出大把大把的时光
也不在乎被阳光的热情灼伤,屈吴山

让他们说我没见过世面吧
说我没出息也罢。我小小的心脏为你2858米的海拔
而飞翔。我单眼皮的近视眼
只为你悠扬的芬芳—— 而迷茫

9、记忆中那条小路……

曾经,你是蓝月亮,我是
白玫瑰。现在,我们不过是
两棵即将枯黄的苇草
随意离开,或者紧紧靠在一起
或者,冷冷的,就那么站着
风,是最好的借口

记忆中那条小路
鲜活,嫩绿,铺满芳香的
月光。我们干净浪漫的脚步
有着恍惚迷离的美

谁曾把一束栀子花故意丢在小路上
谁又说我像那只蓝色蝴蝶
执子之手……
哦,记忆中那条小路
多么明亮又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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