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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在康定

作者:赵云喜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771      更新:2013-11-02

       我到康定当然是为了寻“情”,因为这里的一首《康定情歌》不仅被列入世界十大情歌,还被作为人类的声音名片送往外太空。
       以前,我一直在历史的文字中追寻中华的情文化史,今天,我期望在中国现实的文化地图中找到现代情文化的轨迹,于是,找到了康定。
       但我以往对康定的印象只有声音,没有图像,“康定”只是飘散在空气中音波。
       此次到达康定,我所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歌舞团的编导、丹巴藏族姑娘拉姆;第二个人是当地的藏文化学者、诗人和文化企业家昂洛。
拉姆可是正牌的丹巴姑娘,因为“丹巴美人谷”闻名于世,于是会让人用“丹巴美人”的标准去审视她。拉姆热情、率直且自然,但眼神中也会让人品读到一丝幽深。谈及情文化,拉姆非常热情地向我推荐了另一个人——藏文化学者、文化企业家昂洛。
       昂洛是一位地道的康巴汉子,长了一脸挺性感的络腮胡子,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他的这双眼睛吸引:面对这双眼睛,你会突然间变得沉静,而在沉静的目光背后,你又可以读到很深的意蕴。人们都说昂洛像是一个行吟诗人,但坐在我面前的他更像是一位哲人,使我更有兴趣与他探究一些深层的话题。
       情文化成为当今最稀缺的文化资源
       昂洛很宁静,以至于使人不太情愿把他和“情文化”联在一起,这也许是世俗对“情文化”的庸俗理解。昂洛说:“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艳遇或泛情,这不是一件速成的事情。”
       的确,在现代信息社会,人们已经把神圣的爱情变成荧屏上逗乐的文化快餐,人们更多地满足于萍水相逢的街头艳遇和永不再回望、永远不需要再回忆的一夜情;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人与人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但人间真性情的东西越来越少,由真爱组成的婚姻更是愈加稀少,乃至出现了社会性的集体失恋。于是,《康定情歌》就显得愈来愈珍贵。
       《康定情歌》的宝贵之处,正在于它展现了最自然、最单纯、最真挚、最浪漫的爱情。昂洛说,《康定情歌》之美首先在于它的画面美:它没有矫揉造作、没有惺惺作态、没有斤斤计较、没有权衡功利,这是一种在蓝天白云下、在绿茵草地上自由奔跑着的爱情;其次在于它的浪漫无拘:“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的求哟,世间溜溜的女子任你溜溜地爱!”
       歌词中反复出现的“溜溜”,虽然最初发自“溜溜调”,但此处的“溜溜”早已超越当初的含义,形成“无限浪漫”的特别境界。在这里,自然被无限放大,情感被无限放大,浪漫被无限放大。
       此时,我蓦然闪回到中国的《诗经》,体悟到中华“情文化”的千年延展:纵然中华文化有着博大厚重的易道法理、帝王之术,而穿越千古的是最原始、最纯正的人类的“情性良知”!
       这种“情性良知”向世人宣告:只有能够充分扬扬人的情性自由的世界才是最美好的世界,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
       记得在一次演讲中,我被台下听众问及“最喜欢什么”,我随口答曰“最喜欢女人”,结果全场哗然!我说错什么了吗?男人最喜欢女人,女人最喜欢男人,这原本天经地义的事情,却被众人视作怪异!
       男女相爱源自天赋的情性良知,它无比自然,也无比圣洁。然而,这种天赋秉性却被淹没在帝王之术、纲常法理、权谋厚黑的历史黑洞之中,也被扼杀在物欲横流、快餐速成、功利权衡的现代工业社会之中。
       正因为如此,《诗经》之美,足以让数千年所有的圣哲蒙羞;正因为如此,《康定情歌》才会成为世界级乃至人类级的通用情歌。于是,我在想,考量一种文明的优劣,无需迷信其浩若烟海的典籍,也需要膜拜其发达的现代文明,而只需考量其男女之间那个互开心扉的通道而已。
       在中国的版图上,曾经弥漫于《诗经》的情性浪漫早已被现代工业文明淹没,只有在极少的地方存留了原始情文化的孤岛,康定就是少有的幸存之地。昂洛,这位早已实现“走向世界”梦想的康巴汉子,有一天突然选择了“走向家乡”、“走向精神高地”的回乡之旅。 应该说,昂洛是有幸选择幸运之地的幸运儿。
        回归文化优先权。昂洛在大学时选择了当时少有人学的英语专业,1994年赴英国拉夫巴勒学院进修,任访问学者,并继续不时地到英国、美国、德国等世界上的许多国家游学。
       昂洛说:“那时候选学英语,心里想的是可以走出康定,走到更远的远方。”
       昂洛走遍了世界上很多国家,虽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突然发现,在那些环境中,自己永远是一个匆匆的行旅者,永远是文化的旁观者。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那支太过熟悉的歌声曾经一度淡化、飘散;而在浪迹天涯的行旅中,那支一度遥远的歌声再次回馈自己的听觉,且愈来愈响亮,以至于无法抑制它的震撼力。继续浪迹国外的游走,自己永远是一个落伍的文化流浪者;而自己的家乡康定,就是人类情文化的发祥地之 一,《康定情歌》已经成为人类的情文化名片。

       生命的确奇妙,人们苦苦追索的生命目标却往往隐藏在生命的起点。蓦然回首,昂洛发现自己曾经追寻千万里的文化圣地原来就在生养自己的故乡,而只有在这里,昂洛才能感受到文化的优先权。于是,昂洛决定重新回到康定,重新拥抱属于自己民族也属于世界的情文化。
       不过,一旦返回故乡,却让昂洛感到沮丧的是,那座让世界向往的“跑马溜溜的山”,只不过是一座算不得高大的山坡,康定也不过是一座巴掌大的小城。显然,时下的康定扛不起“世界情歌之都”的招牌。
       难道康定真的不够格吗?
       昂洛发现,《康定情歌》走红世界虽然只是近几十年的事情,但康定情文化的魅力来自于千百年来的文化积淀。而在今天,康定许多极为宝贵的文化记忆正在消失,大部分宝贵的文化元素尚未激活。于是,昂洛一方面致力于康定文化记忆的保护,创建了保护康定文化的主题博物馆;另一方面,昂洛致力于康定情文化的开发经营,营造融康定生态文化、爱情文化、情歌文化、佛教文化等于一体的立体文化场景,创建身心双修的香格里拉。
       跑马山,就成为昂洛鼎力打造的文化地标。
       昂洛在跑马山精心创建了“动静结合”的文化主线,一条主线是创建藏文化主题博物馆,通过展示静态的“物证”恢复文化记忆;另一条主线是将九龙寺、吉祥禅院、凌云白塔以及林中禅修闭关小屋等节点连接起来,形成一条文化动线,使得人们在游览的过程中,在跑马山快乐追奔的过程中体验康定情文化。
      昂洛说:“数万年的自然造化成就了一座跑马山,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创造了一座康定城,而我想用一生为世人留下一个难忘的康定印象。”
       文化担当是一种更深远的生命设计
       从急功近利的角度看,昂洛在海外的发展会更快地获得物质财富和荣誉;从经营的角度看,昂洛投资博物馆很难获得可观的短期回报。但是,昂洛仍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放弃海外发展,投资文化保护和文化产业经营项目。
       此刻,我理解了昂洛目光深邃的含义:倘若自己不来保护身边的文化,又有谁会来保护它呢?
       这个世界需要一种更柔性、更持久的力量,文化是一种更深远的生命设计。
       昂洛说,他要做一个文化的担当者。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被昂洛深深的文化使命感打动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持续访谈。因为我也是被同一种精神打动,才下决心开始了《中国文化地图》的文化长征。我相信,昂洛是我的知音。
       在昂洛看来,“藏文化”是在青藏高原地域范围内,以中华民族五十六个成员之一的藏民族为主体所创造的一种文化形态。但若将藏文化狭隘地定义为“藏民族的文化”,则是一种根本性的错误理解。昂洛说:“藏文化,不仅是藏民族的文化,更是一种世界性的文化,它不单属于哪一个民族,它属于全世界、属于全人类。”
       没错,如同《康定情歌》,它并不仅仅是康定的情文化名片,也是人类共同的情文化名片。
       多年来,我一直浸淫于少数民族文化和乡村文化,完全是基于对文化生态的敬畏与担当,更是立足于对中华整体文化生态圈的保护。如同自然界的物种,任何一种物种都是地球上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同样,任何一种文化形态,都是人类文化生态链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任何狭隘的分别心,都会形成对文化生态的破坏和扼杀。
       而中华文化的主要载体,正是这些被遗忘或被边缘化的少数民族文化和乡村文化,我们多么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像昂洛这样,带着对人类文明的宽阔眼光回到自己的家乡,致力于精神文化的保护与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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