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贵州行之一

文/金兰仁　
　
　　夏日，走进贵州铜仁梵净山东大门。山门正反面的“梵天净土，弥勒道场”和“大慈佛國，养心天堂”朱红大字，让人觉得异样，仿佛进的不是美丽的山川，而是佛国的世界。因此，在摆渡车和索道车上，心里一直在嘀咕，这“贵州第一名山”，“武陵第一高峰”又会是哪般模样？哪般的世界是梵天？哪样的土地是净土呢？
　　“蘑菇石”立于山脊之上，是梵净山的标志景观。上大下小的造型，摇摇欲坠，颠覆了普通人力学常识，给人神秘惊险的感觉。“万卷书”的奇貌，则是由贵州高原特有的，层叠状的薄层“梵净山群”岩石，平卧山头而成，显示了梵净山的厚重和博深。书页上的网纹，凸凹，裂理似乎是那久远的文字，记载着梵净山的前世今生。
　　梵净山其实不平静，经历过滚滚红尘，历史上少有安宁。有人甚至说，梵净山延续了几千年前黄帝与蚩尤的争斗，留下了匪与蛮的古老想象。明隆庆至万历年间（1567-1588），朝廷镇压梵净山以东的“腊尔山苗族大起义”后，在该地区开始修建“南方长城”；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贵州播州土司（今贵州遵义）杨应龙叛乱，祸及梵净；清初，梵净山成为抗清志士避隐禅居之地；清嘉庆元年（1795），松桃苗民首领石柳邓、湘西吴八月举行“乾嘉起义”，在梵净山据险周旋。咸丰五年（1855），铜仁“红号军”赵子在梵净山建立根据地，与思南荆竹园“白号军”联成一气，屡次攻破附近州县；光绪元年（1875），太平天国余部刘胜进山赶杀僧尼，四处劫掠；解放初期，残匪啸聚山林，最后被剿灭。每每动乱，都给梵净山留下血泪，给山区各族人民留下无尽的苦难，石书里记录着沧桑和泪痕。
　　老金顶距蘑菇石不远。所在的山峰又被称为“月镜山”，因而又名“月镜山金顶”，海拔2493米。通往老金顶的路窄惊险，不大的山顶建有燃灯殿。站在燃灯殿前的平台，可以观察到红云金顶（新金顶），万卷书及蘑菇石的景象。
　　痴问知客，为何将燃灯殿建在陡峭的山顶？答曰，度己度人。站在山顶，看山下滴血书卷，促静心修行，早日成佛。望峰下血光之灾，唤迷茫之人，早日到达彼岸。是的，武陵山区的先民，在远古时代，从富饶平原来到崇山峻岭之中，最需要心灵寄托。每次山中动乱之后，亡灵需要超度，面对随时而来的生死，人需要超脱。后来，随着矿业及农业的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佛教寺院规模逐步扩大，形成了佛教“一大正殿，四大皇庵，四十八大脚庵”的规模。
　　红云金顶与老金顶分列普度广场两侧，相隔500米左右。攀登红云金顶也非易事，需要胆量和毅力。山顶之上，是想象不到的天地。山峰被一劈为二，中间金刀峡相隔，有天桥连接二峰。左峰建释迦殿，右峰筑弥勒殿，殿后各有巨石，左为晒经台，右为说法台。两殿始建于明代，建筑格局基本相同，面宽54米，进深55米。道光《铜仁府志》载：“释迦、弥勒殿两屋面因风峭，不可瓦，冶以铁”。两殿中间的金刀峡壁上刻有乾隆年间（1782年）诗一首，赞金顶的险要：“梵净嵯峨净□天，崇尊五岳共巍然，古今世相生成佛，来往谁来□此山。一凤山头开玉阙，九龙池畔拥金莲，楚南迢地肯相谒，也是前身有此缘”。眼前的面貌是1982年政府维修后的结果。
　　此景只有天上有，这就是梵天？身不由己地在释迦殿，弥勒殿徘徊，冥冥中似乎在探索缘由。年老的师傅见状，问：“施主，心中充满疑惑？”他说，远古时候，金顶原为一体，顶托西天的经书，释迦、弥勒二祖争抢在此修行。玉皇大帝一劈为二，从此，二祖互不争吵，共享人间烟火。佛法无边的释祖，度人于苦难，劝人从善弃恶；弥勒笑对世间不平之事，宽心于众生。从此，金顶立于心中!
　　红云金顶高略逊于老金顶，视线极好。站在“天仙桥”上俯瞰，隐约可见老金顶和普度广场上的色彩与它山不一般。偶然浮云逝去，阳光斜照，形成各色光环，红墙黄瓦的庙宇，被金色光芒裹住，造成栩栩闪光的景象。老金顶上所有凸出的屋脊上似乎也裹着金色光芒。可惜时间不对，机遇不好。因为清晨落日时分是看佛光、幻影最好的时机。不过按照师傅的方法，静下心来，交替地闭上和睁开眼睛，发现光环逐步叠合，也有金灿灿的佛光。也是，梵净山，屡毁屡建，为的是在这高峻的山峰上，让人忘记尘世的忧伤，看到希望和佛光，身心到达实现自己美好想象和期待的梵天彼岸。
　　山顶上,遍地都是卷卷“经书”。敕赐碑位于老金顶脚，碑高2.9米，碑心高1.85米，宽1.51米，刻于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碑上方阴镌“敕赐”两个大字，故俗名敕赐碑。字两侧为云龙图案，碑心镶有阴镌卷草纹，上刻《敕赐重建梵净山金顶序》。是梵净山最为重要的文物，也是梵净山的镇山之宝。文字为当朝户部郎中李芝彦撰，碑文楷书，1349字，其中序文833字，附文516字。
　　文虽然为久远所撰，但对梵净山的山形地貌，名胜风光及历史沿革作详尽描述，今观叹之不及。“奇峰古刹，凤翥鸾翔”“山间云海，倒泻银河”“虬螭结幡，林木郁苍”“崔巍以示其险，巉岩以恶其势”，梵净山的美丽跃然于文字中。望绵绵的群山，潺潺的溪流，感梵净山山高水长。“全山发脉, 众水朝宗”, 武陵山脉的九十九条溪流皆发源于此, 并顺山势走向东西流转。向东的一路汇成锦江, 直奔湖南沅江汇入洞庭湖, 向西的一路汇成印江河, 取乌江而进长江。恰如清代廖云鹏在《登绝顶有感而作》中所说“九十九条溪环屈曲, 双江不废古今流”。历史的长河中，梵净山不仅仅是一座山，也是中华文化的源泉之一。
　　一路向西。山间，白云无际，浓密如絮，稀疏如纱。眼前，远近之间，林海无边，涛声阵阵。山中独有的珙桐，高山杜鹃，玉兰，还有精灵黔金丝猴，都是自然的珍宝。细想，如今在地球同纬度地区, 很多地方已经荒漠化了，而梵净山却还保存着古老的地层, 完好的原始森林植被， 繁衍着2600多种生物，这里不就是世外的桃源，人间的净土？梵净山当之无愧地有“贵州第一名山”，“武陵第一高峰”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称谓。
　　棉絮岭接纳高山潮气而成为高山沼泽。其上竹林如草，薄雾若纱，因脚踩在上面，好像踩在棉絮上面一样而得名。站在棉絮岭拜佛台南眺，高达2572米的梵净山主峰凤凰山就在眼前。凤凰山、新老金顶三者的山体连成一线，组成世界上最大的天然佛像——万米睡佛，状似弥勒卧姿，老金顶显弥勒坐态，新金顶则成金猴朝拜弥勒之势。佛中有佛，三头像象征佛有三法像，法身，报身及应身。甚至不久前，有人从百里之外的印江县弥陀寺遥望，梵净群山显示弥勒巨像。千百年来，百姓把梵净山作“大佛”朝拜，山即是一尊佛，佛即是一座山。因而，梵净山成为中国五大佛教名山之一，并且是唯一的弥勒佛道场，与五台山的文殊道场，娥眉山的普贤道场，九华山的地藏王道场和普陀山的观音道场齐名天下。
　　休息时，几位轿夫哥说，佛家修行如同做学问一样，人数不多。普通百姓中，信佛之人也不多，但都认为梵净山是自己心中最美好和圣洁的地方。最早，先人们远眺金顶，云雾缭绕，似是农家蒸饭用的“饭甑”，因此管叫饭甑山。后来借佛家的“梵天净土”之意，改称“梵净山”，既文雅，又说出人们心中的追求和向往。是的，山中居住的土家、苗、侗、汉、羌等各族勤劳智慧的人民崇拜梵净山，将梵净山当成心中的佛，寄托自己美好的愿望。同时，坚守和建设梵净山，用自己的双手留住白云，成就佛光，让古书镌刻美丽的故事，佛山披上翠绿的衣妆。辉煌殿堂，摩崖石刻，碑林雕塑，故事传说，土家族的“摆手舞”，苗族的“四面鼓舞”以及历史悠久的“傩坛戏”，印江的书法，无不出自山民之手。是他们，也只有他们，是这块土地上的佛，造就了这片高原上圣洁的梵天净土！

二0一七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