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显沐

盛夏季节，南方酷热难耐，我和妻将旅行的脚步转向北方，开始了美丽的东北行。到哈尔滨的第二天，就来到了太阳岛。在等待渡轮回市区时，妻子突然问我："你来了几次？变化大吗？"算起来，我来太阳岛已经是第四次了，而且恰巧看到了她的暮春、盛夏、初秋和隆冬的景色，仔细想来连自己都觉得太巧了，至今都说不清是什么力量吸引着我到太阳岛的步伐。

一
　
　读大三的一天晚上，隔壁寝室同学卡式录音机里传出郑绪岚演唱的歌曲《太阳岛上》，优美的旋律，清甜的歌声吸引了大家，下晚自习同学陆续听了三遍都觉得不过瘾。后来它就成了班级、系及学校活动的热门歌曲。一时起，《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太阳岛上》等歌曲，响彻校园，学生老师无人不会。不久，观看了纪录片《哈尔滨的夏天》，美丽的冰城，优美的歌声，漂亮的太阳岛把我思绪带到了远方，在我的脑海里，不时想象着那年轻人、帐篷、垂钓和篝火，心中燃起对太阳岛的无比向往，总想着有一天能到太阳岛。
　　机会很快就来了。毕业后不久的春天里，我参加了本系统在哈尔滨市举行的技术培训。乘火车几天辗转，周日早晨到了哈尔滨。放下行李，办完手续后，懵懂的自己，急不可待地来到太阳岛上。
　　回想当时，心里还充满甜蜜。在那年的春天里，我感受到了太阳岛春天温暖里的料峭，绿芽、野营、歌声与憧憬。站在太阳岛上，能看到与家乡不一样的景色：天空湛蓝，几朵白云在悠闲地漂着；大地朦胧，阵风不时吹起地面落叶；江面如镜，闪闪涟漪掩不住江水的寒意；阳光似火，落在脸庞也仅仅是丝丝暖意。
　　那时候的松花江北岸有许多自然边滩，洪水线以上的浅滩里，嫩草刚刚发芽，柳枝上已经是一片绿色，远望一家家人在野营，五颜六色的垫子，高矮不同的帐篷，就像开在柳林里的朵朵花儿；一块高不足两米的巨石上雕刻着"太阳岛"就是标识，公园也很简朴，岛上的树木自然生长，林中鸟儿任性飞翔，湖泊浅滩随意点缀，山中野花恣意开放。我在园中漫步，在林中踯躅，有如回到了江南的家乡。
　　回程已经是十二点多了。突然，近处河滩之上，野营人群中有人向我招手，我将信将疑地走到他们中间，原来他们是野炊的学生，错认为我是他们学校的同学。我告诉他，我已经毕业了，一位小伙子问我："会唱郑绪岚的《太阳岛上》啵？"
　　"会唱，是歌声吸引我来到太阳岛上"
　　"那就别走了！"
　　我被他们所感染，忘记回旅店事了，与他们一起高兴地玩着。野营、露炊、唱歌，跳拉手舞，谈人生，说理想，大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充满憧憬，似乎松花江都是为年青人流淌，太阳光都是会投向年青一代的胸膛，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太阳岛成了大家向往美好生活的圣地。
　
　二

　　九十年代末期的一个冬天，我路过哈尔滨，恰巧看到了冬日里太阳岛冰天雪地展示出的美艳，白雪、莹冰、雾凇和空灵。
　　清晨，我从斯大林公园台阶下到江中，行走在松花江冰面上，远远望去，松花江边，太阳岛上一遍晶莹，原来，我遇到了少见的雾凇。我不知不觉地移动步伐靠近太阳岛，只见岸边排排整齐而高大的柳枝上挂满了晶莹的冰凌，远看如银盔银甲的卫士，守护着江堤；站在岸堤上，一望无垠树林中，千姿百态树木绽放出朵朵银花，座座欧式建筑屋顶似是不均匀涂着蜡层，色彩斑斓，阳光照射下让人眼花缭乱。
　　堤岸和公园里，没有往日的喧嚣，少了以前的热闹。没有风儿吹，没有鸟儿叫，只见棵棵高矮不一、错落有致的树木，个个如婀娜多姿的少女，浑身上下闪着耀眼的银花。没有炽热的阳光，没有人来车往，只有颗颗垂柳，树树如银发飘飘的老翁，手捻胡须向人频频示意。古朴典雅的玉兰树，满身绽放着晶莹的花瓣，似是散发着兰花的幽香；圣洁高雅的梅枝，满枝开放着洁白的繁花，像是透着梅花的高洁；端庄秀丽松树枝上，满树悬着着玉色的白菊花，若如散发菊花的清香；千丝万线的柳条上，枝枝挂满透明的冰花，仿如告知冰花的洁净；簇簇团团，串串点点，洁白、晶莹、剔透的花儿，使太阳岛成了一处童话里的世界。
　　冬日里太阳岛是静谧、娇美的世界。它一片洁白，一片纯净，美得腼腆，宛如披着婚纱的新娘，银装素裹，让人不停张望；它处处炫耀，处处绽放，美得华贵，像高贵的贵夫人，让人难以接近。建筑物上，或厚或薄的的积雪像雪白的绒帽；林间小径上，透明的冰面像厚厚的玻璃。身前身后，天上地下，站在那里，都觉得是美景，是仙境。
　　我独自走在公园里，踏雪前行，只有与形的身影前后交替着陪伴我。斑驳的阳光透着孤单，这里没有世俗的浮躁，它涤荡了红尘里的疲惫；耀眼的冰花透着静谧，这里可以听见风的呼吸，它照射出自己来生的影子；洁白的雪地透着空灵，这里只能看到洁白，它让你看到你一生灵魂的身影。冬日的太阳岛，圣洁的美丽让我窒息，不能自已，来到这里，仿佛是心灵的一次洗涤，人生的一次脱坯。

　　三

　　我迷上了广播剧《夜幕下的哈尔滨》，王一民的光辉形象总在我心中萦绕，于是我在抗联纪念园建成后的一个秋天又来到了太阳岛。纪念园面积3.6万平方米，抗联战士组雕、抗联墙、湖水和草地鲜活地记录了抗联营地和起伏的地形、树木、流水、巨石，再现白山黑水间的抗日战场。纪念墙上的园铭详细记录了抗联的丰功伟绩，十一支铁骑在白山黑水中征战十四年，罗登贤、杨靖宇、赵一曼坚毅的脸庞叙说着先烈们可歌可泣的事迹。也许是冥冥中的天意，纪念园中的"抗联树"，树龄已80余年，树干虽已枯干，但其躯干已长出新的子树，子树枝繁叶茂，抗联英雄虽已故去，但革命的火种世代延续，抗联精神永垂不朽。
　　太阳岛秋日里凉意透着父辈们的温情，雕塑、斑斓、秋风和蓝天在守护着先烈。
　　俄罗斯风情园附近街道上，树荫渐薄，柳影扶疏；碎碎的秋阳，淡淡的光线，密密落在小径上。点点金色，条条丝线，在微风里飘逸；落叶随风，如蝶曼妙，秋叶的弧线，静静地落在小巷中；置身其中，幽邃的天地之韵，让人物我两忘。
　　纪念园和公园的树林里，层林尽染，斑斓秀丽。淡淡的黄色，耀眼的红色，不时在林中飞舞。沁人的绿色，高贵的紫红，不时在林中探头。树随风摇，叶伴枝动，秋天的符号，悄悄地来到岛上。站在林中，静谧的秋天之韵，几番犹疑在画中。
　　松花江畔，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平缓的江水，灰白的沙滩，静静守护在小岛旁。洁白的云朵，湛蓝的天空，默默地关注着"太阳"。立于水畔，空旷的秋水长天之韵，错想自己在高山之巅。
　　离岛前再次来到纪念园，默默向烈士致哀，看着晚霞照耀下的烈士雕塑，真心希望哪个世界里真的有天堂，长眠在高山密林的先辈们能收到祈祷，还有就是在这金色收获的季节里，先辈们能回到自己为之奋斗终生的家乡。

　四

　　又隔近十年，我再次登太阳岛。夏日的太阳岛炽热中透着清凉，银沙、碧水、芳草、绿树，太阳岛充满活力，现在的太阳岛，展示了多年的建设成就。
　　跨江的索道缓缓移动，摆渡的轮船徐徐行进，江面的清风吹拂着脸庞，岸边的垂柳在风中飘摇，远处公路大桥和铁路大桥横亘在松花江上，太阳桥形如向西逐日飞翔的鲲鹏横跨金水河面，各色游船画舫或密密停在江边，或穿梭于江南江北，岸边，路上，车里，江中到处是游人的身影。
　　太阳石长7.5米，厚2米，高4.3米，重150吨，立于太阳广场太阳图案中心，传说是太上老君遗落的仙丹。当年金太祖在巨石上划灰议事，勾勒进军线路图，东北抗联李兆麟将军曾率人在巨石前休息过，渡过"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艰难岁月。
　　太阳门建筑群全长68米，两端抱向太阳石和用瓷板拼接的哈尔滨市街区图，大门为一大四小五个椭圆拱型门相连组成，主门高12.03米，寓意为"太阳的窗口"。中间的拱型大门和太阳岛巨石处在正东正西同一中轴线上，面向太阳看日出日落，观世间莺歌燕舞。
松鼠岛上可见调皮的松鼠在树上不断蹦跳，天鹅湖中见到可爱的天鹅在湖中成群嬉耍，多彩的花卉园中可以看到北国少见的花朵，太阳瀑布前可见宽宽水流掠过紫崖，飞扬直下，从瀑布后的龙洞里可以感受虚拟的龙宫和水帘洞。水阁云天则颇具南方园林风韵，水波清清，楼台倒影，小桥流水，水晶帘动，锦麟滚浪。
穿着厚厚棉衣，镜片上落下厚厚白霜，在冰雪艺术馆里可以享受到夏天的清凉。冰雕的屏风、玉树和埃菲尔铁塔，雪塑的释迦牟尼和少女飞天，彩塑的花朵和金猴献瑞，件件栩栩如生，活龙活现，座座冰雕是艺术珍品，个个雪塑是人间瑰宝。
最可爱的就是公园里碧绿的森林了。一眼望去，树林、绿草在阳光下嫩得水灵。这里的树木，千姿百态，或粗壮挺拔如俊朗的男子，或风姿绰约如婀娜的少女，或虬姿蜿蜒如嬉戏的长者，立于路旁湖畔，似是园中的众多迎宾。这里的草儿，青嫩欲滴，尖尖的草叶上挂着水珠，细细的茎干光洁滑腻，微风吹拂，草浪翻滚，似是轻轻送到鹿儿的嘴中。小径在林中蜿蜒，看不到尽头，河流在林中流淌，看不到涟漪。密林深处，坐听花开，行听树摇，呼吸、脚步和心跳声慢慢地消失，身影也慢慢地模糊，回观来途，问自己，莫不是我已经进入梦乡？
最幸福的是新人们。门前，石旁，湖边，林旁，草地不时有众多拍婚纱照的青年男女，新人们摆着各种姿势，摄影师们不停按下快门。其实，怎么摆姿势都漂亮，怎么拍照片都很靓丽，松花江边的姑娘个儿高挑，皮肤粉白，瞧哪儿都惹眼。哈尔滨小伙个个挺拔健壮，鼻梁高耸，有的是北方男子的气概。
最惬意的就是周日踏青的市民。草地上，小径旁，江滩里，树林中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三五成群的人们，或携带小帐篷，或铺着小花布，或看书，或看录像，或坐或躺。吃着大列巴，咬着大红肠，喝着小啤酒，唠着天下事，似乎这里的林子就是他们家的房子，仿佛这里的草地就是他们家床铺，在他们心底里，这里就是他们一辈子的家。
　　很早以前太阳岛是北洋水师训练基地，后来俄罗斯人在岛上生活。在数代人的辛勤努力下，太阳岛已经成为一处让人难忘的美景，一幅让人留恋的画卷，是北国的江南水乡。晚到的春意，绿芽、野营、歌声与憧憬在人们心中回荡；短暂的秋色，雕塑、斑斓、秋风和蓝天在人们记忆中铭刻；盎然的夏日，银沙、碧水、芳草、绿树在人们眼中荡漾；美丽的冬景，白雪、莹冰、雾凇和空灵在人们脑海里久久萦绕；别样的美景，独特的情怀，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二0一六年八月起草于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