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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行桃源

作者:龚舒琴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6089      更新:2015-03-06

       这是我和徽州的第六次相遇。六入徽州,第一次到祁门。汽车由屯溪老街东行,山道迂回曲弯。过柏里村,跨过桃源廊桥,沿村前的一条兔耳溪水,步行300米,便到了桃源村口。
       在徽州,有不少地方冠名为桃花源。唯这里叫桃源。
       村落的营造颇具匠心。水口两个。一村九祠。这在徽州的村落中应该比较稀少。
       两个水口。一个是廊桥、古桂花树、残段影壁组合。离村远。
       廊桥建于明成化九年。单孔石桥,上下两部。不奢华,南北朝向。上半部粉墙黛瓦,为廊。雕花廊窗,美人靠。下半部为石质5孔石桥。桥孔正中石勒“桃源桥”。廊桥门额“古津”石匾。桥头碑记提示,廊桥由村人集资而建。
       令人注目的是,桥头和影壁残垣间所立的两块石碑。一为禁赌。“合源奉宪禁赌”,明白易懂。一为禁丐。勒刻“强梗乞丐趁敢”。且有区域划分明确。这让我们颇费了些心思。徽州乃理学发源之地,儒家济世救贫该是常理。怎可拒绝乞讨之人。四人推究半天终不得要领。现场百度放知,嘉庆道光年间,祁门境内恶丐横行,常成群结队,强讨强要,甚至趁村民外出上山做农活之际,入室强讨抢劫,危害百姓,禁止乞丐实乃无奈之举。村民自卫,保境安宁。 倒也可理解。
       另一个是祠堂、古樟树、池塘组合的水口。离村近。祠堂叫大经堂,南北横陈,整体纵深,横贯在桃源村的进口。进村的路,就是大经堂前厅的右手廊门,面西,西门入,“西山爽气”;东门出,“东岚晴空”。一条青石古道通往村落深处。
       此刻,这是不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已经不重要。徽州人骨子里的傲气,即使攀附,也显得睿智。
       九个祠堂。古祠堂,古牌坊,古文会。无奈,时间也不宽裕。行色匆匆。我们仔细参观的仅有大经堂和叙五祠。
       村子里的广播喇叭在回环地播放着村规民约。那是村中小学的所在地。五门樟下的空旷地里竖着一个简单的石堆。新而醒目的红“义”字在雨中和叙五祠遥遥相望。叙五祠内,收获时节村人舞动的草龙头像严谨地摆放着。丰收季节舞草龙是一件盛大而隆重的仪式。正值新年,我们无缘相遇。祠堂内,雕、镂精湛,内外额枋、雀替、冬瓜梁,各种精美的人物、戏文、龙狮、花鸟、动物图案。对面的古戏台仅存旧时痕迹。斑驳的是岁月,鲜活的是沁润在陈姓族人心里一脉相承挥之不去的“义”理。
       村后半山上,一遮天的古樟树如饱经沧桑的老人,伸出宽厚的大手在欢迎着我们。这棵古樟树在徽州的樟树家族里资格不是很老。但奇妙之处,在高过头顶处一分杈,这和村落陈姓家族5门支系不谋而合。据说,当年桃源始祖陈氏来桃源时有五兄弟,随着家族繁衍,五个兄弟的后人让村落渐渐庞大。这五枝分杈是先人故意为之还是天然形成,随着岁月的淹没早已无法求证。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当然,也不必说清楚。 “行人不见树少时,树见行人几番老”。 陈氏五门,五门兴盛,多好的寓意。
       春雨绵绵。漫步青石古道。细雨,古樟,枯荷。石阶,石墙,灰瓦。竹林,溪水,青山。因为雨的滋润而愈发显得清幽,透着清新的凉薄。凝神驻足时候,一滴雨跌落我的颈项,一股清凉,如这初春的新绿。心悸。四顾询望。谁家老屋的檐下,丝丝屡屡的雨被两排序列灰瓦间的细沟凝成一条雨线。微风过去,斜斜地落着。
       这是一个隐逸在大山深处的村落。因为这场春雨,远处山峦间,雾霭随春风云涌。高高低低的树尖在雾岚中影影绰绰。瞬间,四散开去,树木豁然开朗。不是附会,还真有一种桃源蜃景的况味。俯瞰村落,造型也颇为奇特。房子一袭坐东朝西,这和寻常习惯的坐南朝北不一样。许是村落始祖先人为后人祈求紫气东来的心愿吧。
       正是大年初二。是徽州人回娘家的日子。古老的石阶路上,穿着一新的村人拎着红色包装的礼盒,煞是显眼。一种时尚和古老交集的喜庆。晃荡游转中,走到一个敞开着的庭院。刚一探头,慈爱的老人立即邀请我们去家中小坐,争着要给我们泡茶,山上的泉水和自家的茶叶。村人的热情顿时令人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一家七口,三个人坐在火桶里烤火,聊天。石阶路很窄,两边老房子的檐角甚至在空中相握。雨中街巷深处,村人燃放鞭炮的纸屑,在沟水中盈盈地红着。如同村人见到我们时候的笑脸,喜气而温暖。
       撞角处,谁家院落的墙上,闲闲地堆放着各式的旧砖,石头,枯枝。远处山岚间的云雾让我们不觉举起大大小小摄影器材。无论哪个角度,都无法避开那一根根有点杂乱、单薄而摇曳的电线身影。我提醒着同行的好友,也许这正是这个村落还能保有时代烙印痕迹的魅力。倘若有一天,这些乡村村落中都真的和城市的上空一样整齐划一的时候,乡村早已隐没在记忆的时光里了。就如同曾经辉煌过的桃源八景,村落改造,沧海桑田,早已难觅奇景了。
       踏足石阶路,重新回到村落水口。古樟树下,一池枯荷。岸上,各式的菜清新地绿着。欣赏过太多的枯荷,在樟树遒劲的枝蔓下,看雨中的残荷,别有一番意境。徽州人的审美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环节都会给你一丝的惊喜。站在水口樟树的高处,回望,刚刚明晰的村落淹没在浓浓的云雾之中了。陶氏笔下的桃花源难觅其踪。
       离开村庄的时候,再次歇脚桃源廊桥。这是旧时陈姓官人方可踏入的廊桥。一路舟车劳顿,唯到村前,下马,下轿,入廊桥,归故里。那是怎样的春风得意。历经500多个春秋,廊桥依旧。苔藓和杂树的缠绕让廊桥显得愈发仓老。廊桥也成了寻常村人、游人闲坐的地方。再回首,桃源村落依旧虚幻。唯脚下的兔耳溪水依旧灵动地流淌着,承载着先人的热望润泽着桃源陈姓的后人。
       桃源村,因风光酷似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而名。村落地处祁门县城西45公里,紧挨江西,建于南宋淳佑六年,至今八百年。“五门樟”乃唐时陈氏始祖从江西迁徙建村前的“迁基树”,树活,村落旺。由此推算这棵树已有上千年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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