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兰

 三月，信手一拈，便是满笺的桃花，隐藏在桃花里的故事也随一夜春风接踵而至。一咏三叹，不自觉地迷失，看花满眼泪，伤感被过度地晕染着，消耗着，直至陷入贫血,大抵所有的故事都不免落入俗套,就如这妖娆的桃花，盛开时庞大而恢宏，凋零时春尽而情伤。　
　其实三月，春的开卷语，并不只是桃花。田间地头里一丛丛，一簇簇，挤挤挨挨着欢呼雀跃的，是那如燎原之势的无边无际的野菜。细细采来，根部湿湿润润的，一些泥土不甘心地也尾随了来，倔强地附着在野菜的根茎上，混杂着露珠或是雨水的清香，就算是没有风，也能清楚又清醒地闻到这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大自然的手法在春天里似乎更富想像,犹如山水工笔，精细尽显，野菜的叶片便也呈现出千百种姿态。纤细修长的是野荞，俏生生的立在原野里，腼腆又风情；丰满厚实的是厥菜，躲在密林里，保养得当，体态休闲。还有那傲然屹立在枝头的香椿芽，从椿树上毫不胆怯地抽着嫩芽，一任群“菜”妒。荠菜这时也应该准备好了，过不了多久一定会缀着小朵小朵的白花，以素面朝天,清清爽爽地活跃在农历的“三月三”。
　　大自然在给予我们季节磨砺的同时，总不忘对我们也做一番细致而纯净的护佑。野荞最好的烹饪方法是将它细长的葱绿的叶和晶白的根茎细细切碎来，然后和着同样切得细细碎碎的酸辣椒、大蒜、生姜末一起拌炒。这样的烹饪，见其色已醉，闻其香已饿，两个字形容：“开胃”。厥菜则是腊肉的最佳搭档，腊肉油腻，厥菜素淡，经彼此最初谦和的礼让，到最后的你侬我侬，腊肉便变得香而不腻，厥菜的口感由而也变得干脆利落，嚼在嘴里滑滑溜溜、脆脆生生的，是拿捏非常到位的有腔有调。香椿在做菜之前，须得用开水焯一下，放到第二天与鸡蛋拌炒，鲜黄的鸡蛋经拌炒后，变得蓬松肉质，入口即化，而香椿特殊的香味则会满牙满缝地钻，令人食欲大增。荠菜是每年三月三必备的土药，家家户户都会拿荠菜煮鸡蛋，风俗引化：这一天必须食用用荠菜煮的鸡蛋，不然一年会头晕。　
　 春天，日子因野菜们青翠碧绿的登场，变得简洁不芜、笃定踏实。
　 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基本顾念不上什么桃花红，李花白，也无心研究桃花里有多少红尘故事，李花里有多少人世聚散，只知道一味儿为我们采来一茬又一茬的野菜，让我们顺时安享大自然这些得天独厚的馈赠。　
　今年不同，母亲的腿摔坏了，一直只能拐着拐杖走路。曾经认真地想过只要天晴，便替母亲采些野菜，重享自然之声色，可自春意浓后，一直不断地下着雨，不由假罪于天。那天，母亲打来电话说有好东西要给我，还没进家门，远远的似又闻到了熟悉的野菜味道，打开门一看，母亲竟艰难地拐着拐杖，站在厨房里择着带着雨水、混着泥土的野菜。那些野菜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篮子里，不声不响,醒目地将春天的声色呈露无遗。　
　择菜的那双手，青筋暴露，苍老、嶙峋。低头择菜的那个人，鬓发濡湿，霜雪像绣花针一样在那儿间或穿梭，缝织着岁月的痕迹。　
　夜，回住处，沉沉入睡，梦中竟见，那些春苗，一直绿到了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