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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果实

作者:木兰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838      更新:2013-08-10
文/木兰  

   春是百花齐放后一章章骈丽的诗篇,而夏则是百花摇落后深厚耐读的剧本,每一个章节都有沉甸甸的果实注解。



   桃花的盛宴到底是被一场雨不小心打落了?还是被一阵风轻轻吹落了?都不得而知。顾不上伤春,那是因为蓦地有一天,你会惊喜地发现,原来在花蕊的脱落处竟然冒出了一粒粒绿豆般大小、嫩绿嫩绿的桃苞,这些小小的桃苞把一个个浑圆的脑袋顽皮地拱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风一吹过来,它们害羞地躲着藏着,绿叶沙沙地响,想把它们交给风,它们攥着拉着不肯出场,仔细地聆听,似乎还能听见嘻嘻哈哈的笑声,多像一群顽皮的孩童和你玩着捉迷藏。移开视线,等过了端午,它们便又变戏法似的倏地变圆变大了,这时候它们已不再是青涩的桃苞了,而是粉墨登场子的桃子了,彼时,绿叶的单薄再也掩盖不了桃子令人垂涎三尺的成熟。 
  桃子像极窈窕少女的瓜子脸,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白茸毛,粉嘟嘟的。桃子的红,尤如女子喜用的胭脂,有着“美色不同面,皆堪入目”的可圈可点。红胭脂被轻轻地点涂在尖尖的下巴,或是均匀地抹涂在丰满的左右两颊,又或是大手笔地来个徐昭佩似的半面妆,都有着不可言喻的楚楚动人的姿态。农人小心地从桃树上摘下桃子,用竹篾筐挑上街,竹扁担在农人的肩上一颤一颤,节奏分明,这轻快的节律应该就是农人采摘果实后由心底里流淌出来的幸福感吧,而桃子呢,通红的脸便在竹篾筐里变得更加光灿夺目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诗经·周南·桃夭》里的桃,从花开到结果,果落到叶盛,所喻诗意渐次变化,令人明白桃花美则美矣,最重要的还是要有结成桃子的水到渠成和宜家宜室。



   李花的白,相对桃花的红少了份妖娆,多了份淡雅。阳春三月里的白,在原野或山坡上清澈地流淌着,这种素淡,犹如清晨一滴清新的露珠,一声清脆的鸟啼,吸引你目光的,往往不是它们的花姿,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宁静。李树相对遒劲蜿蜒的桃树又多了些疏朗俊逸,每每需得仰视才行。也许正因为这样的淡定娴雅,一袭白衣褪却后,高高挂在枝头的李子便也显得小巧轻盈、光灿水灵些。李叶茂密,阳光稀稀疏疏地透过密密的叶子照在李子上,李子沐浴在这样的光辉里,有晶莹剔透的感觉。视之,每有津液不自然地从喉管里往外冒,望李,实际一样有着“望梅止渴”的功效。 
   李花素白,李子的妆色却是多姿多彩的,紫色的、黄色的、青色的。紫的程度又有深紫、浅紫、紫红,非常炫目。带着神秘感的紫李,汁少而肉厚,酸酸甜甜的,口味不一。家乡曾把一种长得特发紫、看起来特好看、一口咬下去却特酸,酸得足令人牙掉的紫李叫“猪血李”,然后又移花接木巧妙地运用到骂人的技巧上来,当觉得一个人仅仅只有华丽的外貌,而没有实际本事时,家乡人就会说:你就是那猪血李,好看不好吃!俚俗的比喻倒真的比那文绉绉的话语恰当得多。黄李的颜色明朗轻灵,皮薄而汁多,青李则皮厚些,但是都和紫李一样的令人胃口大开。 
   谁能忘记曾经仰着脑袋对一树李子垂涎欲滴的日子呢?一群孩子不怕被树枝钩破衣裳,不怕皮破血流,两脚并拢“噌噌”地努力往李树上爬,末了,又在颤微微的李树上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将摘来的李子一个个往站在树下、望得不怕脖子酸的伙伴们手里扔。接住了的孩子欢呼,接不住的孩子急得直嚷嚷:“再摘再摘....”,馋得那喉咙里好像伸出了一只手,迫不及待。   
 李以优美的形色,明朗的节律,与桃子吟诵着对夏共同的情感。

葡萄

    葡萄的紫,在夏日一点一点地积蓄,高高地悬挂,是摄人心魄的美、颠倒众生的蛊惑。 
   一幢很普通的小木屋,陈旧地立在巷子的拐角处,在高楼林立的小区周遭难免寒酸。可是因了一株葡萄,生机由此勃勃,葡萄树袅袅婷婷,绿叶婆娑起舞,几只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小公鸡不时在葡萄架下觅食,偶尔振一振翅膀腾空飞起,又扑楞着翅膀从半空中跌落,惊慌地发出“咯咯咯”的叫声,样态很是滑稽可爱。这可以入画的朴素和宁静令锦衣玉食的高楼大厦顿时哑然失色。葡萄藤伸展着腰肢,努力地向上攀援,根牢牢地扎在黑黑的土壤中,藤集结着力量充当先锋队员支撑着一片片绿叶匍匐在朴质的藤架上。晨曦偏爱地在此停留了脚步,一些炫目的光圈贪恋地追逐在葡萄的叶子之间,绿叶神采奕奕地闪着光,微风吹过,荡起一浪一浪的绿波,这绿波,和着每一寸晨曦,足以在一瞬间荡开路人心底里的皱褶。孩童们则天天踮着脚,仰着头,一串一串数,一粒一粒看,葡萄在哪儿又冒出了绿苞,哪串葡萄的腰又长圆了几圈,葡萄架下,孩童们不知咽下了多少回如潮水般袭来的口水,想必这时,尚未着色、青衣青裳的葡萄就如那情窦初开的羞涩少女,傍在高高的葡萄架上俯观着猴急的孩童们,抿嘴微笑。 
  到得八月,月色浓郁,葡萄开始着色,如水墨画晕开了一点,紫,便神秘地在一次一次的月色之中入住。那一串串饱满而磁实的葡萄,紫得炫目,在绿叶间晶莹发亮,每一串都精神饱满,每一颗都挺括丰盈,令人振奋地感到生命从无到有而无比充沛朗润的张力。站在木梯上,将葡萄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随着剪刀的“喀嚓”声葡萄安然无恙地落到手心,每一串都是分量很足的重,掂在手上,沉甸甸的,叫人心生踏实。梯下的人专注地仰着头,虔诚地张开手掌,合捧接住,转而放到篮中,葡萄一串串叠放,安详地躺在竹篮里,面容姣好。那些未摘下来的葡萄,挂在葡萄架上,仍然自在地紫衣袂然。在每一个月色倾洒的夜晚,搬来凉椅,放在葡萄架下,在凉风习习中,看生命在这儿得到浸润、膨胀,而又恬然知足地悬挂,心思异常地安详。 
   葡萄的情怀淳厚,酿成酒,于是更加的痴绵浓烈。洗净后的葡萄,盛在竹篮里,放在阴凉处沥干,水珠儿在颗颗丰满的葡萄上晶莹着、滚落着,此时的葡萄,恰如梨花带雨,有着贵妃出浴般的惊艳。刚性十足的酒因为妩媚万分的葡萄加盟,便变得柔情似水,风情万种了。白酒猛烈伤肝伤身,而葡萄酒每日一小酌便可养颜美容,高脚杯中,那种红,有着浅眉低笑的旖旎,情怀缠绵,一唱三叹。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在唐朝那个出生入死的战场,葡萄酒则被盛在昂贵的夜光杯中,在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中,为征人频频举起……这一次,葡萄,又赋予了新的含义,有了另一番淡定的豪情。西瓜    西瓜花可就没有桃花和李花那么引人注目了,至今我还在寻思着盛开的它们到底是黄色的还是白色的?只记得乘车经过村庄,就会一眼瞥见绿绿的西瓜藤匍匐在一丘丘农田里,那细细碎碎的西瓜花就静静地躲藏在西瓜的藤蔓中。勤劳的瓜农搬来一捆捆干净的稻草,弓着腰不怕费时费神将稻草一层层细细地铺放在一株株瓜藤下。那些瓜藤在瓜农细心的呵护下疯长,在期盼中西瓜花落了,终于催生了一个个小小的西瓜,小小的西瓜葫芦样一个个惬意地横卧在农田里,月色里酣恬地入睡,发奋地汲取着天地的阳光雨露,在农田里长成独一无二的景致,黄黄的稻草小心地托举着碧绿的西瓜就如同瓜农托举着那沉甸甸的希望一样。 
   苗乡地貌奇特、山青水秀,由此水果盛产,夏季尤以西瓜最多。西瓜上市时,苗乡人喜用“西瓜压断街”来形容西瓜的丰产。盛夏至,无论走至何家,都会有大大小小三五个或七八个西瓜随意地堆放在厨房或客厅里。家人或是客人一进家门,马上拿起尖刀,“杀”一个西瓜吃。苗乡的这个“杀”西瓜的“杀”字,多少代表了切西瓜时手起刀落的那种惬意和爽快,有的西瓜尚未等切瓜的手发力,便随着小小的刀口子刹地裂开了,这是熟而不透的西瓜,是最“沙”的西瓜,“沙”在苗乡有脆而好吃的含义。绿皮红瓤的西瓜清甜可口,水分奇多,食之,在骄阳似火的夏日里,那热得汗流浃背、喉咙冒烟的诸多暑意顿消。难怪《西游记》里《小雷音寺》那一个章节,慈眉善目的弥勒佛会巧妙安排古灵精怪的孙悟空变成西瓜,等待生性狡猾多疑的黄鼠狼精上钩,在马拉松似的跑跑停停中,黄鼠狼精饥渴难耐,乍一见满地又大又圆的西瓜,又怎么能不放下戒备,放开肚皮猛吃呢?聪明一世的它,到底是栽在最能消暑解渴的西瓜上了。无怪乎西瓜在《本草纲目》里的释名为寒瓜,注明有着非同寻常的消烦止渴,解暑热功效。
  在盛大的夏日里,没有遇见春天里大片大片盛开的花儿,它们的美停留在四月的山坡,承接它们的,是这些自有生命情调的盛夏的果实,它们有着近乎自然的朴质,在日复一日的岁月中,只有这些东西,归于本真,单纯而如一地护卫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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