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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的梦

作者:檀丽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044      更新:2013-07-05

       当人间的现代时空充斥虚荣和名利,处处是躁动不安的心灵和迷迷惶惶的意识,林阴道上已消失了昔日的宁静时,令人惊奇的是,在这里,却安然不动地沉淀着一个清纯而古典的梦。它来自过去并将延伸到未来,像悠扬的瑶曲,从牛背上穿着红肚兜点着眉心朱砂痣的牧童的羌笛里吹出;像清辉下弄箫低唱的媚娘,给你另一种动人的意境,带给你一片葱郁的山林,一湾六月的雪水。
       这个梦有个非常动听的名字,叫凤凰。凤凰鸟本是羽毛异常美丽的百鸟之王,像龙一样,标志着吉祥、美好、太平。因为她太神异太高贵,只能存在于古人的传说里,凤为雄而凰为雌。这高贵的名字赋予了这块美丽的土地,沉积着湘西的神话,沉积着人们美好的憧憬,沉积着人们心灵的依附。它的命名将人的思维拉过时间的屏障,走向遥远的过去。它的名字的神奇魅力,曾被诗人赋予洋溢的激情:“天方国古有神鸟名‘菲尼克司’,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再死。”(郭沫若《女神•凤凰涅槃》)凤凰是不死的鸟,生命在她身上永恒地延续,她强烈地否定着死亡的阴影,并将在短暂的死亡后,越发灿烂辉煌。
       这个梦坐落在湘西崇山峻岭的怀抱,清澈的沱江水将它一分为二:一边是新街,踩着现代文明的步伐;一边是老街,仍在悠悠地荡着古老的小舟。
       迷人的老街,有长长的曲径通幽的青石板路。夏季的赤脚最不舍的是青石板路光溜溜的清凉和幽长。青石路上,遗留着巨大的拱形门洞,那是古代的城门。城门虽拥有久远的历史,其威势,其大气,其不屈的精神仍赫然挺立。置身于那巨大的城门中,像朝圣的教徒站在需仰视才能看见窗户的哥特式教堂里,面对巨大的环境顿生虔诚与敬畏;又像走进了逆转的时光隧道,你可以想象时光倒流了一百年,或者倒流了一千年,你可以想象你站在旌旗飞舞、万马奔腾的沙场上,饱览边塞风云悲凉慷慨的英雄气;你可以想象你坐在喜欢叙述的清代,点着煤油灯,手不释卷地阅读《红楼梦》;也可以想象是站在丰腴的唐朝或香艳的宋代,以琴瑟箜篌弹出宛转缠绵的浪漫,唱起“九十花期能几许,一卮芳酒,一襟清泪,寂寞西窗雨”和“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因为,那古老的城门割断了你与现代的联系。
      老街除了这些,还有陈旧的木板屋和茂密的山林,以及穿着宽松的对襟衣、挑着担子、匆匆走着的男人们,和绾着发髻、抱着孩子、倚在家门口眺望丈夫归来的女人们。这里的服饰,因受汉民族的影响而渐趋于简单和同一。但常有从大山里走出来仍保留着自己民族特色的苗人的服饰,则繁多而艳丽:有高高的青布包头,衣服、衣袖和衣摆上均有夺目的花边,女人的百褶细裙飘摇在风中,袅娜出她们的健康和丰满。至于年轻的姑娘,则更是多姿了,无需浓艳的胭脂、深黛的眉笔和奢华的时装,自有另一番洗尽铅华的韵致。山青水秀的女儿必然眉清目秀,凝脂初成的肤如雪一般白,灵动的眼闪出清晨里露珠般的光,欢快的笑声像无忧的山雀。健康的男人与女人应是与大自然相呼吸相生息的,在露水里生露水里长,露水里哭露水里笑。坦然、充实而幸福,淳朴而热情,一眼望尽满心的真诚。这是男人和女人生活在人间的最大的福气。
       我曾在黄昏的时候走进一户人家做客。女主人笑声朗朗,长期的体力劳动练就一副爽朗的精神和乐观的态度,微弱的昏黄的灯吊在屋中央,桌上的饭菜简单却大气:青菜、猪肉,冒出腾腾热气,香气扑鼻。还有酒,他们的酒都是自酿的,平日不太有城里客人,一旦来了,便分外热情:菜用最大的海碗盛,肉切得一大团一大团,酒盛在大碗里,就连舀汤的器皿都是锅勺而不是细长的汤勺。大表示大方和深情厚意,大而不能细,此乃他们极为特别的情感表达。我已吃过晚饭,却仍然被邀到桌边,女主人在我端着的一大碗饭上又狠命地倒了一锅勺的肉,很怕我饿着。
       没有虚伪和冷漠的世界是美妙的,是被人世的浮华名利折腾得疲倦不堪的人们梦寐以求的世界。其实,凤凰的返璞归真的轻松与审美早已在沈从文的笔下被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的“乡下人”的爱与恨迷住了全世界,人性与人情美的“希腊小庙”闪耀出永久的光芒。
       走进唐诗,走进宋词,走进王维的境界,走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走进清代的红楼,走进江南的小调,这便是我在凤凰做的古典的梦。它的美古老而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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