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显沐

时隔六年，我再次来到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红瓦、绿树、碧海、蓝天依然美丽，而且更加靓丽。青岛奥林匹克帆船中心位于青岛市东部新区浮山湾畔，北海船厂原址，毗邻五四广场和东海路，是青岛市著名的风景点，是外埠人参观青岛的必去之地，是孩子们到青岛来的主要目的地。我也不例外，早早到航海俱乐部的四号门前排队等候出海，准备到浮山湾景区游览。
　　盛夏的八月，青岛还是那么湿热，在太阳与潮气共同作用下，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我四处张望，欣赏美丽动人的青岛奥林匹克帆船中心。近看道路，洁净如洗，游人秩序井然，远看海螺姑娘灯塔，奥运五环、奥运火炬及奥帆中心大剧场完好如新，下望码头上停放着各色游艇、帆船及栈桥，各就各位，排列有序，给本就美丽的浮山湾又增加了时尚、现代、文明的景色。
　　我正在享受清晨海风吹拂的凉意，细闻海水飞沫的咸味，突然听到耳畔响起轻声的女音提示："大哥，能否让一让？"我回头一看，一位穿着制服的清洁女工正在我面前打扫卫生，我无意挡住了她的去路，我连忙答应："可以，可以"。
　　再仔细看她，中等身材，虽然谈不上纤弱，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似是用足力气。"可恶的"海风和烈日让她的脸庞变得黝黑，双手因劳作变得粗大粗糙，脸上的汗珠像脱线的珍珠，成串地落在地上，怎么看都与我家乡的小妹妹极为相像，我拿着手上的矿泉水瓶，情不自禁地、用探寻地口吻说："喝点水，这瓶水没有开，是干净的！"
　　她感激地看着我，她指着放在推车上大大的白色塑料壶说："谢谢大哥，我这里有，我每天工作八个小时，带来的水都要喝掉的。"我顿时愕然了，拿着矿泉水瓶子的手在半空中的停住了，不知所措，内心里不得不为她工作艰辛而起敬意。
　　惊愕之余，我本能地让出位于凉棚下的一截长凳，建议道："现在人少，坐坐休息会儿吧？"
　　她大方地在我身旁坐下，倒是我很尴尬。我小心翼翼地对她说："你很幸福，天天都在看风景。"
　　她用已经湿透了的汗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说"是很幸福，但我感到最幸福的是地面干净，栏杆光洁，港湾清洁。多来游客，你们高兴了，给我们送来了财富"。
　　说起她的工作，她自豪地告诉我，她每年都是先进，参与了许多领导人参观前的保洁工作。她还拜自己孩子为师，学习英语，可以为外国人指路。幸福之情溢于言表，没有看到她为自己的工作不满，没有听到为自己劳作辛苦而抱怨，面对这样一位阳光的女士，真是有点自惭形秽了。
　　休息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后，她起身离开，开始忙碌的巡查工作。她临走时，我半打趣半真心地说："妹子，你就是这美丽港湾里最美的风景！"
　　她似乎默认了我的说法，羞涩地回应道 "大哥，你说笑了，我那里会是什么风景，你们游客才是海边最美的风景！"
　　是的，海湾里的人，人人都是风景，但她们是海湾里最美的风景，劳动创造了美，她们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给了港湾洁净和自然的美丽。
　　在双体单桅帆船落座后，看到最显眼的就是船老大了。他中等身材，上身穿短袖T恤衫，下着五分裤，头戴花式鸭舌帽，双眼被宽大的太阳镜遮住，脸和脖子用艳丽地方巾保护起来。外露的双手和小腿乌黑，与泛白的手掌和脚掌形成巨大的反差。脚面和手布满盘虬的青筋，看不清楚年龄，只能从他的吆喝声判断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小伙子。
　　我坐在船头，不停按动快门照相，留下海港美丽景色，不时也偷偷将镜头对准他，看看他奇怪的妆扮。看到大家似是无意的打量他，玲珑的小伙子当然知道大家对他的装束感兴趣了，在帆船到达浮山湾外海并平稳行驶后，用风趣的语气对大家说："今天除了给向大家交代大海，还要交代自己了，不然哥姐们心有不甘哈！"
　　他是正宗东北爷们，来自东北松花江畔，在这里工作快八年了。每年回家，媳妇看着他的模样，心痛的不得了，老是问他，是不是在青岛当渔民了，天天出海打渔？带了许多在奥帆中心拍摄的照片给家里人看，乡亲们看到他一脸的包公像，楞是不相信，喝大了酒的时候，老向打听青岛鱼干的价钱，你说气不气人？这不是快到要到旅游淡季了，准备回家探亲，怎么也得保养一阵子，哄哄媳妇儿，怎么也要为她化一回妆。看不出，方巾之下躲藏着一位可爱又浪漫的小伙子。
　　他继续说道。每天到来的客人都是来看海景的，这里确实美丽。对于他来讲，每天就是工作，日晒雨淋，海风吹，海浪打，码头边的钢管都生锈了，何况是人呢？每次出船后，大家的安全就是他的责任，要不停观察乘员，有没有晕船的，有没有靠船边的；同时要观察海况，别看是近海，海发威时是不得了的。"我眼中最美的风景就是看到游客的平安，游客的笑脸。每天只有游船没有开动的时候，我才有点点空隙，晚上可以静静地坐在码头上，想着自己的家，与媳妇儿子通电话，报平安。每天早晨，站在码头旁，看着大海，摸清今天的海况。其实，别看这美丽的港湾，没有我们，就不一定那么美丽动人了。"他用自豪又略带沧桑地口吻说。
　　是的，是他们用自己辛勤汗水换来游人的欢乐，是他们让港湾美丽诱人，他们的一举一动牵涉到大家的安全，他们的一颦一笑代表城市的形象，你可能会忘记看过以后的美丽风景，但是把你带到美丽风景的人可能会给你留下深刻的记忆。
　　随团导游也是一位东北爷们，但是个子不高，精廋的身材，黝黑的脸庞，全身外露部分都有黑黑的印记。他自我介绍时候说，导游都是这身材，这模样，大胖子是当不成导游的。他每天的工作量很大，清早接完所有旅客后，他就在不停点名清点人数，购票，讲解，回答问题，几乎没有停过。单日游览项目结束，回程的路上，他才有空闲。看到他在空调车里还冒汗的样子，我随意地问他："辛苦不，还好不？"他看了看我，移开了视线，面向车头，坐在导游座位上，似是告诉大家，也似是向司机倾诉，用嘶哑的声音絮叨起来。
　　他是黑龙江绥化人，大学毕业后在青岛当导游已经满十年了。大家对导游有误解，把导游与黑心商家及拿回扣相等同。实际情况是导游没有固定工资，收入来源于每天领客数量及门票节省的费用，以前购物时候是有回扣的，现在是没有了。主动告诉大家的行程、时间、价格和自费项目，就是要取得大家谅解。一路上嘱咐大家在景点里购物要小心，不要贪小便宜，其实是为了自己不被误解。我理解他，一个正常的人，哪里想被人误解，被人骂，又何尝愿意与哪些肖小为伍呢？
　　"我熟悉青岛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每天在不停带团送团，迎来送往，闭着眼睛都能告诉你景区的位置及来由。嘿，看尽了人间的喜怒哀乐，看够了山野的花开花落，不知道哪里会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平静港湾？"他有些伤感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思。
　　他继续自言自语地说着："导游和司机大多都是外地人，本地人要么是旅行社的业主，要么是拥有几台旅游巴士的财产所有人，要么经营旅馆和店铺。旅游市场发育不健全，导游生活在旅游市场的最末端，辛苦、风险无处不在，我们每天都在宣传这座城市，每天为这座城市的上妆，但也只是看风景的人，海滨房价每平方米已经超过15万元，八大关附近的别墅每栋超千万元，市内已经很少有单价五万以下的房子，我每年收入还买不到一间卫生间。有时候带团路过人家时，很想到这些房子里去看看，看房子里住着哪样的人，他们每天又为城市发展做了什么？我在这座城市里也只是过客，也只能在老家买房子，娶妻生子，不远的将来我也会离开这里的。"
　　我听后无言，只有安慰他说："买不起房子的人多着呢，多少北漂族都在北京蚁居，有的人呆了几十年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坚持到今天。"他突然提高嗓门，自豪地说："其实，我很爱这座城市，舍不得离开，我在这里留下了汗水及泪水，城市建设里有我的劳动成果，有我的青春，很有成就感。"
　　以往，我见到过许多景区普通工作人员的身影，黄山的挑夫，华山保洁员，太阳岛的电瓶车司机等等，知道作为普通一员的艰辛，但也只是把他们作为约束自己文明参观的指南。这次难得的机会，与他们简短的交谈，沟通和交流，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人久久不能释怀，美丽的风景要人发现，美丽的风景要人点缀，美丽的风景要人维护，美丽的风景里，美丽的人们才是最美的风景，记住普通的工作人员的辛劳，想想美丽风景的不易。
　　回望美丽的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眼前总是不断浮现他们的身影，其实，他们才是点缀美丽风景的使者，是美丽风景里最靓丽的人，是美丽风景里最美的景致。

二0一六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