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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的父爱情结

作者:黄素玲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296      更新:2016-03-13
文/黄素玲

我曾是父亲最不疼爱的孩子!——这是因我那“老二症候群”的敏感而得出的主观执念。
内心深处的这一念想,固执地盘据了快五十年,至今仍然未曾撼动!
越是这么论定,越努力寻找证据去推翻,与父亲共同生活的片断,也便越常占据于我的脑海。而触及相关父亲的任何回忆,也越来越条件反射般地揪心,更是越来越难于抑制决堤的泪水……
正月十三日,爱侄点灯敬祖,香一点着,泪水即时模糊了双眼,久久不能自持。
那天,在讲授国家资源形势的课上,涉及父亲曾为之立下汗马功劳的“稀土矿”,刹时喉结发硬,泪珠成线,惊坏台下一遍。
去年6月6日在“挂榜阁”,为高考的小儿祈福,正朝北抬头祈祷,猛然间看到远处父亲的墓地,墓形墓碑历历在目,顿时泣不成声,天地模糊,久久不能离去。
每年的清明拜祭,从头至尾,墓前的泪诉,父亲,您可听见?
……
其实,姐弟四人,与父亲相处时间最多的,应算是我。少时父亲长年在外搞地质堪探与测量,每年回家不超过十天假,往往是从“认识”到“熟识”,正要发展到“亲热”时,父亲便要回队部去了。故那时对父亲的印象是:他刚回来时,怯怯地接过糖果,远远地盯着看;然后是旁观姐姐和弟妹与他逗乐玩闹;渐渐渴望他也能象抱姐姐和弟妹一样抱我,而父亲却总是被他们几个“霸”着,当这渴望澎涨到快爆发时,父亲却又要离家返队了;只好渴望父亲在离家的清晨亲我一下,但是,每次他亲完兴高采烈的姐姐之后,也不知是否有看一眼旁边装睡的我,便匆匆地离开赶车去了。
这记忆中未曾有过体验与满足的“抱”和“亲”,曾在父亲先逝一年以后入梦来,那也是我第一次梦见父亲,梦见他穿着另一世界的制服,由两个同伴陪着来探望我,我微笑着热切而带悠怨地对他说:“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望我?!”他笑着说:“安顿好,恢复稍好,这不来了么!”并表示那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我便急急上前要他拥抱我,但父亲退后一步笑而亲切地说:“傻八,这已是不可以的!”我们都似乎意会阴阳相隔不能拥抱。于是,这记忆中未曾有过体验与满足的“抱”和“亲”,便已成为我心头永远无法释怀的疼,成为此生永远的遗憾!以至于我至今都未曾学会如何妥善处理与先生的亲密关系,总是在与先生的相处中,投射、体验少时的被动、无助和无奈,甚至是哀怨!好在先生能理解和疼惜。
辍学在惠州打工的两年,父亲间或会来探望我们,特别是我独自在惠的日子,便独享着父亲的爱。也可能是自那时起,与父亲的关系便亲近起来,之前14年与父亲的隔漠也不知何时消融的,只记得搬家来惠州之初,父亲去外地分队前,把语言不通的爷爷、奶奶、妈妈和幼小的弟妹交代我照顾。那时我转学读高二第二学期,除上学、排队买煤或煤气之外,每天还要买菜和完成10打手表链加工,这可是我们当时6口人的生活来源,因为父亲工资支付姐姐上大学,而妈妈后来才找到工作。上高三后便没再做手工,但为了家里开支,三年间,我向同桌先后借了1300元钱,直至我大学毕业,上班的头三个月工资才还清。
我一直猜想,父亲对我的爱和信任,应该是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成倍成倍地滋长的。到我上大学时,我每天都能看见父亲舒展的笑脸,远远都能听见他呵呵的笑声,尽管那时他仍然要为我们家的一日三餐而烦劳。
90年代初的教师工资,实在少得可怜,但每月除了交伙食费之外,我从开始每月凑20元,到后来凑50、100、200、300、500、最后1000元,交由父亲去银行储存,他乐此不疲,特别是每当他拿着我晚上加班、日头炒更挣来的“外块”,总是满满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我深知,这幸福感和满足感源之于深厚无我的父爱,也知道父亲一直在为我能购买安身的小房而筹划着。为此,深觉愧对父母,唯有想方设法接加班揽炒更,只为看到父亲去银行的笑脸。
2005年11月底,办完孩子他爸的后事,我回到久别的惠州,好想见到大病后稍恢复的父亲和日夜为我担忧的妈妈。按风俗,我只好让妹妹约他们在天虹前广场相见。但父亲为此忐忑不安,总无中生有地为我孩子他爸的去世而自责,毫无原由地认为是我孩子爸爸的离世换来他的“活着”。其实,我知道,父亲深深的内疚源于对我夫婿深深的痛惜和对我深深的爱惜,而父亲却不知如此热爱生活、珍爱生命的自己,恶瘤早已布阵全身。一个多月后,我再次送他入院,父亲便再也未能回家来!
在父亲住院的最后两个多月里,我至今都未能弄清:那时我何以能每天擦干眼泪后,笑盈盈地面对父亲,总能跟他不停地有“欢声笑语”?尽管那时父亲的语言已有些残碍,也有些模糊不清,可我总是能“听”得懂,能领会他的意图和心念,深知并满足他的每个细节要求。所以,他总是时刻不让我离开,稍有转身不在眼前,他便絮絮叨叨找我——那个(指我)呢?那个呢?要那个!叫那个来!相反,他们几个照顾父亲时,父亲总要让他们回家去,特别是在最后的日子里,总要赶姐姐和弟妹们走,让亲人们更是心伤悲痛。
前人所谓的《流年》还真是准,爷爷奶奶请人为父亲所作的“流年”, 因在父亲60岁时患心脏病,被我们第一次打开偷看,在60岁的这一栏里,只写道:“患重病,医药无用,寿终。”后又加注:“一生行好事多,寿加十年!”
父亲一生,帮人无数,从日常生活琐碎,到帮人寻亲劝人为善,再到见义勇为.为此也曾险遭不测,在隧溪分队为当地村民劝架,反被情绪激惹的村民围殴;在龙门分队劝友之女从良,被流氓刀剑相胁……
而上天还真算眷顾父亲,病魔纠缠这么久,父亲并未受多少疼痛的折磨;上天也似随他所念,让妹妹有能力尽可能地延长他的生命和保证他生活的质量;让我有空每天能全程陪同照顾,隔晚与弟媳或姐姐轮值。而那一夜晚,本是轮到弟媳陪伴,弟媳却临时有事,由我接着陪同,也就是在父亲跨入70岁不久的这个夜晚,父亲,永远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每每忆及父亲,总还浮现:那晚父亲紧紧抓着我的、多么多么不愿离去的手!!还有我那撕心裂肺的悲痛和呼唤!!
父亲就这样被老天带走了,也就带走了我们的顶梁柱,带走了我们的导航灯,带走了我们的活字典,带走了我们的维修工,带走了我们的幽默大师……。好在,勤俭诚信、乐善好施、感恩孝道、严谨治学、兢兢业业、自强不息……的良好家风仍然固守,还有父亲那“3 3 6 6∣5 6 3 5 6 —∣……”的旋律作为摇篮曲,仍然时不时地响起……
父亲,就这样已经走了十年了!在这十年间的酸甜苦辣,不知是否父亲也能感知?
父亲!如若您在天有灵,那就与我们共享今天的美好!那就从我们身上感受您这做父亲的骄傲!!那就保佑您的子孙平安健康、造福苍生、源远流长!!!
2016年春 爱女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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