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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依旧宿芦花

作者:孙盛川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067      更新:2013-08-10
文/孙盛川

偶读英国作家詹妮特•温特森(Jeanette Winterson)《守望灯塔》一书,有几句话颇引人思量:“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应该说出来。生命只是时间中的一个停顿,一切的意义都只在它发生的那一时刻,不要等。不要在以后讲这个故事。”
作者所言极是。
生命其实很短暂,苍茫大地,人类的每一分子之生命时光如蜉蝣生死般短暂而渺小,从大宇宙的角度看,若能有一个思维正常、观察力深远的生命体腾空而起,远离地球,渐渐融入茫茫宇宙,该生命体回望我们日日感叹的各个大大的星球时,会有感叹:这些所谓的大星球,无非是几粒小小的尘埃!
世界万物,凡存在过的生命,从宏观看来,都是时间的一个停顿而已。很多人一生都在苦苦追寻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在无聊的苦苦等待和百思不解的迷茫中,任凭生命的海岸单元被岁月的狂涛一次次冲刷,一块块地崩塌得支离破碎,除此之外,似再别无意义。其实,悟透人生哲理之后,当你想爱的时候,便要努力、认真去爱,爱你的父母和其他亲人,爱你的朋友。一旦认定,便可付出真诚,不等待,不踌躇,不保留你的爱和生命力。
然而,我们却时常将人生的局部意义无端放大、肆意挥霍,只留恋于人生之梦虚幻的花园,却忘记了人间淳朴真情。
不是吗?
记得,在青春年少的花季里,很是喜欢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在那朴实无华的诗的意境里,江海明月随波荡漾千里,如人之灵魂飘渺无形,每赏明月,心中不免同样荡漾起流水一样的惆怅: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惆怅间,仿佛看到张大师独立寒秋,把酒临风,思古怀今,执拗地问天、问地:江畔何年初照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光阴化作流水,默默带走那些再也无人复制的故事,人生,也只剩下九曲蜿蜒的岸,细腻流动的沙……
风华正茂的岁月里,我也曾无病呻吟、煞有介事地把酒问天,吟诵着东坡先生的明月情怀,情到真处,不免思绪荡漾,乃至于泪眼婆娑。虽也有过月照无眠之夜,且也不曾有多少久日之离别,而却总莫名其妙地慨叹人生有许多遗憾,那遗憾依旧像月的阴晴圆缺,亘古难全。
人生短暂,何以把握?
某年某月,偶然的一个梦里,与东坡秋夜泛舟赤壁,凭虚御风,羽化成仙,凌空踟蹰间,但见白雾飘渺覆江,水光融月迷蒙。朦胧中,自己化为一片暖融融的月光,洒向不可捉摸之雾霭中,一时间又难以把握去向。茫然间,东坡先生说,惟江上之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造物者的无穷宝藏展现在我面前,可用之来下酒。
哦!似豁然开朗!先生何等醇厚洒脱的人生达观之心!
很久以前,曾对蜉蝣这个物种的生命时长发出感叹,甚至嘲笑:体长几毫米的小东西,朝生暮死,可谓须臾,却又似人类一样“兢兢业业”地去完成生命历程的每一个环节,虽也太急匆匆了些,却无丝毫的懈怠,此等物种,生命循环节奏如此之快,却因何得以进化存活亿万年?又有何存在之必要?
其实,反思人类,江河万里无穷蜿蜒,带走千万年凡间故事,而人生短暂,与蜉蝣却也别无二致。当时的我,却不甚明白东坡先生最后为何要与客人洗盏更酌,杯盘狼藉。是豁达?还是幽恨未解?是一醉方休?还是与天地同化?
想起了河南邓州丹霞山高僧子淳的《无题》,这是一首很有意味的诗了:
长江澄澈即蟾华,满目清光未是家。
借问渔舟何处去?夜深依旧宿芦花。
依我看,此乃人生小境界,更似大境界!
诗中那一叶扁舟不过是小小渔舟而已,带不走百十金,载不动万千愁,主人公不屑清风明月,不纵一苇之所如。这叶小舟,也不去揽载满江月色,更无令人微醺之淡酒。主人知道,生活,是煮沸过后的一壶月光,醉不了欢喜也抹不平忧伤,倒不如笑语流年、轻拥沧桑。桨声灯影里,且看月光清冷,江水澄澈,满目虚华,非我所属。夜深人静时,江流融今古,一日尽情游,夜深宿何处?一声轻叹,轻驾扁舟,从容隐于那一片芦花中……
人生如禅,禅意,也是人生哲学,那本应是一种超越自我、历经大彻大悟之后却又回归自我的境界啊!人生本来就该朴实而简单,想说就说,欲食则食,要爱便爱,该放则放,无需去在意解不开的美人迟暮之纠结,也不必去记恨莫须有的将相恩仇之块垒。忽然记起我与东坡先生结伴梦游之事,不知,这一刻,先生的心是否仍然还有挂碍?
看过詹妮特•温特森的感悟,不由得想起某诗家的叹息:“人生,是两朵乌云间的一道闪电,是两个永恒间的一道深渊”。
诗文大家所言可谓异曲同工!人生之短,难以度尽日月之长,端的是:舍之得之,随性而行,困来即眠,物我两忘,梦里,任芦花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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