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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淡相宜,大雅于凡 ----对话作曲家周友良先生

作者:admin      阅读:46224      更新:2022-04-21

周友良,国家一级作曲家,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苏州市音乐家协会名誉主席。音乐创作题材、体裁上涉及戏剧、声乐、器乐、舞蹈、多媒体等。其参与音乐创作的很多剧目,曾多次获得过全国五个一工程奖、文华大奖、文华奖、群星奖、山花奖等重要奖项。2006年,被文化部授予“昆曲艺术优秀(作曲)主创人员”称号。2013年获第九届中国音乐金钟奖。主要作品有:歌曲《江南雪》、《太湖,我心中的眷恋》(组合)、《最美的心》、《枫桥夜泊》、《苏州的月亮》等,戏剧音乐:昆曲青春版《牡丹亭》、《西施》、新编昆剧《白蛇传》、“观其复”《怜香伴》,苏剧《国鼎魂》、《花魁记》,话剧《秦淮人家》等,器乐作品:钢琴、小提琴与人声《惊梦·山坡羊》、苏南吹打《吴韵乐风》、二胡叙事曲《孟姜女》等。出版:《江南雪·周友良创作歌曲选》CD专辑(2004)、《青春版<牡丹亭>全谱》(2014)、《江南花雨-周友良创作歌曲选》(2018) 、《南园曲集— 周友良昆剧唱腔音乐选》(2020)等。主编:《吴韵乐风》十番鼓与十番锣鼓(CD) 、《青春版<牡丹亭>唱腔及伴奏选段》、《苏韵留芳-苏剧唱腔选》等。作为艺术指导和乐队指挥,曾随团出访过日本、美国、英国、希腊、台湾、香港、澳门等国家和地区。担任过第三届全国体育大会开幕式、首届中国农民文艺会演开幕式等国家级及众多大型活动、晚会的音乐总监、统筹和音乐创作工作。在中央电视台、中央国际广播电台、中国文化报、香港凤凰卫视、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等新闻媒体上,多次作为嘉宾做过音乐专题和接受过采访。

 

浓淡相宜,大雅于凡

----对话作曲家周友良先生

 

       前言:2022年2月1日,由《文狐网》主办的全球华人女性“乡·望虎年”云春晚在海内外各大视频网站同步播出后,由苏州著名作曲家周友良先生谱曲的苏州评弹《枫桥夜泊》受到观众一致好评。近日,网站十几位作家、学者、评论家、热心读者与这位潜心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音乐家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顾艳(旅美学者,作家):板腔体的音乐有灵活变化性。当代戏曲音乐的创作,在演奏乐器上,有没有什么改造、创新,来丰富戏曲元素?

       周友良:全国大约有300多种戏曲曲种,在音乐体系上分为两种:板腔体和曲牌体。板腔体主要依靠板式的转换、行腔的快慢来产生和推动音乐的发展。典型的如京剧,苏州的地方戏苏剧也是板腔体。很多年来,每个剧种的主奏乐器已经逐步形成并固定下来,特有的音色和风格也是辨别这个剧种的标识之一。

       当前的戏曲乐队,除了为传统曲目还保留以大齐奏为主的小乐队外。新编、新创剧目的乐队一般都是主奏乐器与一个大小不等的民族乐队来组成,也有用主奏乐器与一个管弦乐队来组成,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不同的组合。

       从一个单旋律齐奏的形式变成为多声部的、有和声、有织体的伴奏。应用原来戏曲中没有的手法来加强戏曲的表现力,这是戏曲发展到今天必然会遇到的问题。问题是你如何用?用好用坏效果大不一样。你必须要十分熟悉这个剧种,熟悉唱腔。编配上要有层次,浓淡相宜,该渲染的要推,该清淡的要让,绝对不要喧宾夺主。做得好,可以大大地丰富和加强唱腔的感染力。

 

       郭宁(天津作家):在《文狐网》主办的全球华人女性“乡,望虎年”公益云春晚节目中,由您作曲、评弹表演艺术家周红演唱的《枫桥夜泊》收到了海内外观众喜爱与好评。周先生创作的旋律精准而又细腻的契合了唐诗对江南深秋夜景的描绘,月落乌啼,寒夜霜天,情景交融,声色具现……请问周先生,作为苏州人,您是如何精准的感悟到作品中所蕴含的羁旅之愁,寥落之感的?

       周友良:《枫桥夜泊》是一首著名的唐诗,是唐朝安史之乱后,诗人张继途经寒山寺时,写下的一首羁旅诗。诗的知名度很高,尤其在苏州更是家喻户晓,很多人为这首诗谱过曲。我在为这首诗谱曲时,考虑到最好用苏州当地的音乐元素,来表现这首苏州的著名诗篇更为合适。

       我为这首诗先后谱过二个版本的曲,一首是昆曲韵味的,另一首是评彈韵味的。之所以说是韵味,是因为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昆曲和评弹,而是用这种韵味写成的歌曲。当然,素材的运用是一回事,具体如何写又是一回事,要尽量体现诗中所表达的意境。你讲得非常好:“江南深秋夜景的描绘,月落乌啼,寒夜霜天,情景交融,声色具现……”。情景总体应该是一个安静的月夜,但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随着音乐的展开,使你能身临其境。

       两个版本面世后都得到很好的反响,也通过很多途径得到传播。这次能《文狐网》主办的全球华人女性“乡·望虎年”云春晚播出,并能受到好评,非常感谢!感谢《文狐网》的辛勤付出和世界各地听众的厚爱。

 

       汪洋(斯洛文尼亚华人):周先生好!青松翠柏真佳容,明月清风似故人。有道是最解乡愁是乡音。我是天津人,曾任中医药大学教师直至退休。受家庭影响,喜爱京剧、昆曲。今年春节观看了《文狐网》主办的“乡望虎年”云春晚,看到由您作曲的苏州评弹《枫桥夜泊》,并了解到您是一位在昆曲、苏剧、评弹、民歌等诸多领域颇有建树的作曲家。我特别喜欢您的金钟奖获奖作品《太湖,我心中的眷恋》这首歌,想请您谈谈创作这首乐曲初衷以及台前幕后的故事。

       周友良:太湖位于长江三角洲的南缘,是中国五大淡水湖之一,东临苏州。苏州就在太湖畔,我们常去东山、西山,面对浩瀚的太湖浮想联翩。歌曲《太湖,我心中的眷恋》是应朋友之托所写,歌曲热情讴歌了美丽的太湖以及她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文化底蕴,用不落俗套的比喻展现出人间天堂的旖旎风光,同时抒发了作者对家乡的深情眷恋。旋律上并没有明显的采用哪一首民歌作为创作素材,而是在风格上、意韵上显现出江南的气质。原是是独唱,后来改编为女声组合。

       为了参加第九届中国音乐金钟奖声乐作品比赛,市文联特意委托北京著名作曲家孟可进行了重新编配,演唱由北京和苏州的两地歌手完成。作品以多声部组合的表现形式,新颖别致,充满江南情韵。旋律优美流畅,富于变化,透出一股清新喜悦的味道。

 

       文剑(西安青年评论家):周友良老师好厉害啊,一个纯粹而另人敬仰的作曲家。尤其看了您的报道,才知道,将大部分精力和金钱投入到对国粹的研究中,尤其对苏剧,昆剧的创作与研究,收获颇丰,周先生对西方音乐的造诣也很高,不知道周先生在中国传统戏剧音乐创作中,是否融合了西方古典音乐,或者说,两种音乐可否交流碰撞,相互借鉴,让古老音乐散发时代新魅力。

       周友良:我年青时是拉小提琴的。文革期间,每天不是练琴,就是与朋友们关起门来、拉上窗帘,一遍又一遍地听一些国外著名的交响乐、协奏曲、歌剧的唱片和磁带,接触过大量的西方音乐了,在当时这些音乐都属“黄色音乐”,只能偷偷地听。

       进了专业文艺团体后,接触了不少江南的民歌、江南丝竹、曲艺、戏曲等。写了并排练了很多民族器乐曲,以及作为我职业的苏剧、昆剧音乐。2004年,应“香港中华文化促进中心”之邀,还组织并排练的一台以十番鼓与十番锣鼓为主的《吴韵乐风》音乐会,参加香港举行的“华夏遗音”系列音乐会。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 接触了不少中、西方的各种音乐。这些不同的音乐交汇碰撞,相互借鉴,必然会潜移默化地融化在我的创作中,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毛馨阅(加拿大枫怡雅社社长):评弹是一种江南风情的曲艺形式,现在很多流行歌曲中加入各种曲艺,如京腔京韵的,以前沪剧也尝试改编沪歌,这样容易让年轻人接受也易于戏剧的流传,不知道这种形式是否适合评弹?

       周友良:当然是可以的。我以往担任过很多大型活动、晚会的音乐总监、统筹和音乐创作工作。为了在演出中突出地宣传苏州这座城市,我写过不少以苏剧、昆剧、评弹为载体的作品,以及以这些为素材的歌曲和舞蹈音乐。

       1993年写过“苏州小调大赛”参赛曲目-《山塘春色》,取材于苏剧太平调,由王芳演唱,后来参加江苏省交响音乐会的戏曲联唱。1997年,我为苏州市春节晚会创作了昆歌《卜算子 咏梅》,由上海昆剧团张静娴老师演唱,后来收入到《江苏义务教育教科书-音乐》。

       评弹素材的我写得比较多,比如这次由《文狐网》主办的全球华人女性“乡·望虎年”云春晚播出由周红演唱的《枫桥夜泊》。这首歌在2004年由盛小云和评弹学校学生演唱,参加了央视中秋晚会演出。2000年为南京话剧团《秦淮人家》创作音乐,全剧的主题歌、插曲和配乐都是采用了评弹的素材。此剧在第六届中国艺术节获艺术节大奖,2001年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

 

       刁言(深圳音乐老师):周先生,您好!我是音乐专业晚辈刁言,仰慕先生已久。先生在音乐创作上的涉猎广泛,尤其是在昆曲上的造诣很深。作为一个学习音乐专业的后辈,我深知这一曲艺的发展在当今社会的窘境。同时我了解到当下社会上有许多流行歌曲中融入了昆曲元素反而“一炮而红”,例如日前大火于网络的一首歌曲《赤伶》便是取材于经典昆曲《桃花扇》的故事背景以及部分唱腔。在网络上也曾经引发过诸如“改编经典为流行是对传统文化的不尊”或是“推陈出新是对传统昆曲生命的延续”之类的辩论。作为前辈的您是否对这一现象有着自己的看法?您认为这被誉为大雅的昆曲在这雅俗共赏的文化潮流中如何前行才是既有效(传承),又有“票”(卖座,指关注度)的?

       周友良:昆曲在2001年被列为第一批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后,以及近年来国家越来越重视传统文化。现在很多艺术形式都要跨界来与昆曲碰撞一下,很多情况他们的初衷并不是来提升昆曲的,而是用昆曲来提升他们。艺术的流变一直是一条运动的长河,不断地有所扬弃。新的因素加入或要称之为发展,不是一个简单的、一蹴而就的事。你要是真的要热爱昆曲,并想“推陈出新是对传统昆曲生命的延续”,没有多年的积累和悉心研究是根本做不到的。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个耐心和时间,更多的是猎奇和炒作。甚至更严重的,这种快餐式的跨界、混搭是对传统文化的肢解和破坏。

       歌曲《赤伶》是一首很好的流行歌曲,尤其是经几位著名演员的演释,影响很大。我看这首词写得很古风,也很有故事。歌曲由三小块组成,第一块是通常的流行歌曲;第二块是流行歌曲的基础上,演唱上加了一些戏曲唱念的手法;第三块是戏曲出场的念;在音调和旋法上并没有昆曲和京剧的影子。因此在宣传上要把控好分寸,歌曲的好坏在本身,创作中的一些借鉴是很正常的,没有必要去依附什么“国粹”、“传承”等。

       由此还联想到一些现象,当前有很多作品中会用昆曲的一些念白来作为点缀,似乎用得非常滥非常滥,是不是这样一来就能借以昆曲的名分了。有一次去看交响乐团演出,有一个以昆曲为素材而创作的管弦乐作品,一个女演员妆扮成杜丽娘,在幕后呼喊一声而出场,一边在乐队中穿梭而行,一边娇滴滴地念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跑了几圈圆场,于是退场。紧接着乐队奏出一片与昆曲完全不搭界的音乐。

       昆曲被比喻成兰花,在戏曲百花园中是独树一帜的。至于昆曲如何在当前文化潮流中如何前行?既有传承又有上座率?回答这个问题比较难,如果没有政府扶持,当前的昆剧院团要靠自身的票房生存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当下昆曲又似乎很热,其中有很多其他因素。繁华喧嚣以后必然会安静下来,回归常态。最终它只是一个小众文化,受众面不会很大。昆剧相对其他剧种而言,它具有高度的文学性和严谨的格律性。尽可能地保持它独特的气质,这也是它的价值所在,它会永远存在下去。

 

       安静(奥地利作家、学者):青春版的《牡丹亭》,虽然在舞美等方面融进现代元素,比较好接受,但也有上中下三部,很长。那么,较之传统版本,在作曲方面有哪些创新和改革?使之受到年轻人和西方人欢迎的原因,除了它是一部经典戏曲改编而来,凝聚中国古典文学精华,加之优秀的演出制作团队,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对于推广弘扬传统文化艺术,借鉴之处在哪里?

       周友良:您问了一个十分宏大的问题,我三言二语也说不清。我与美国密希根大学音乐戏剧舞蹈学院音乐学教授JosephLam(林萃青)的“关于青春版牡丹亭音乐的通信”,长约一万多字,讲了很多关于青春版《牡丹亭》音乐的问题,可以在网上找一下。我在2003年参加了青春版《牡丹亭》剧组,担任音乐总监,独立完成了整部戏的唱腔整理改编、音乐设计、配器、指挥工作。当初动笔前对各方面都有自己的思考和设想,并付之后来的写作。关于青春版唱腔的整理改编、音乐设计以及配器上的手法,特色乐器的运用等等问题,我写过一些文章,如《青春版<牡丹亭>音乐写作构想》、《主题音乐在青春版<牡丹亭>中的应用》等,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以在网上搜索一下此类文章,如找不到也可叫《文狐网》联系我,我可以转发给您。谢谢您的关注。

 

       丁恩丽(德国华文作家):周老师您好!您一直在坚持用音乐传承着中国传统文化。譬如古典诗歌用评弹方式演绎,韵味绵长。评弹这种特色音乐如何让更多的人喜爱,并让更多的音乐人参与创作?

       周友良:作曲家创作音乐,采用民间音乐、民歌作为素材是非常正常的事。不仅中国作曲家如此,国外作曲家也都是这样做的。例如: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弦乐四重奏》的第二乐章《如歌的行板》。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很多音乐主题来自黑人灵歌及其他民歌。民族、民间音乐是一个非常丰富的宝库,青年音乐人有机会应该多多向当地的民歌、曲艺、戏曲学习,汲取养分,日积月累,滥熟于心,融化在脑海里,这将会对自己今后的创作大有益处。

 

      陈苑苑(澳大利亚华文作家):现代人都在都在看手机,看电影也少了,看京剧昆剧的可能更少。昆曲要怎样发展才能恢复到曾经的历史地位?

      周友良:传统戏曲的衰弱是一种必然的趋势,文化的多样性、方言的流失与变形都在削弱着传统戏曲赖以存在的基础。我认为戏曲发展的高潮时期已经过去了,昆曲不可能再恢复到曾经的历史地位。

      昆曲被列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后,国家和当地政府也加大了对昆曲的重视和投入,配套的还有各类艺术基金的扶持,对昆曲而言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时机。在2001年之前,各个院团都比较萧条,惨淡经营,哪有今天这样的盛况?政府的重视和加大扶持,无形之中也带来另一个效因,凭什么重视你?凭什么每年给你这么多经费的扶持?于是自上而下都希望剧团能出成果,想方设法能使剧目获大奖。无形之中在政绩的驱使下,一些院团就不免显得有些浮躁。有的投排的剧目讲时效,或要赶时间参加某一个艺术节,还有团与团之间不免有些攀比和竞争,因此都处在匆忙之中,过一年换一批。剧目的生产过于频繁,不像兰花那么幽静芬芳。各个院团每年都要推出不少新剧目,刚听说这个剧组召开了成立大会,没多久又闻这个新剧目已经成功首演。再过一阵子,又有一个新剧目上马了,还有几个新剧目同时上马的。如此高产、速成,真是要令汤显祖、魏良辅自愧不如了。这种环境下创作的剧目,昆曲高度的文学性和严谨的格律性很难得到保证。要知道这种不愁钱的日子,不会永远这样下去的。应该抓着这个难得的机遇,为昆剧留下一些能传得下去的剧目,这是这一代昆剧从业人员责无旁贷的责任。昆剧的剧目创作应该是比较安静的、理性的,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艺术品。抓住好的题材,化些时间来精心打造。冷板凳坐坐,水磨腔磨磨,磨它三年五年,甚至八年十年,磨出一些能留得下来的经典剧目。

 

       邹宁(南京诗书画家):昆曲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她蕴含着古典审美境界、精神逸气。我们从中可以窥见曲艺复苏乃至非遗传承的文化轨迹。当下各种戏曲门类只侧重于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如歌剧重“歌”、舞剧重“舞”、话剧重动作对白等。唯昆曲与诗词韵律结合得如此完美,骨子中的神情逸气,唱腔中的文化精髓,无愧百戏之主。如何让这种传统文化与时俱进,让后学喜爱并传承? 

       周友良:这些艺术门类不同,虽然有所侧重,都涉及文学、音乐、表演、舞蹈、美术等,都是一门综合艺术。当今的戏曲艺术的创作要由多方面的艺术家共同参加,更是一种集体性很高的综合性艺术。昆曲更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有时一篇文章中一会称昆曲,一会称昆剧,很纠结。昆曲依托于文学,以字行腔,文学与音乐高度统一,在演唱技巧上注重声音的控制,节奏速度的顿挫疾徐和咬字吐音的讲究。几百年以来,昆曲素有“案头之曲,场上之曲”之分,有清工与戏工、曲社与戏班之别。前者是指清客唱曲,属于文学和声腔的清唱艺术。后者属于唱念做打的舞台综合艺术,载歌载舞。清唱和剧唱虽然同属一个声腔系统,但由于它们的表演形式的不同,所以侧重、取向也有所不同。

       近年来,昆剧呈现出比较活跃的状态。各地剧场的昆剧演出很多,而且常常会走出国门去世界巡演,还有昆曲进校院以及各种昆曲普及活动,昆曲的观众和爱好者队伍在日益壮大,而且多数是年青人。

 

       王焱(中国北方昆曲剧院编剧):周先生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合作伙伴。您的创作涉猎范围比较广,写过昆曲、昆歌、苏剧、民歌等等,您的音乐典雅大气,又细腻婉转;华丽优雅、又清新脱俗。去年听到评弹《枫桥夜泊》,更是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您对于各类音乐的融通,令人赞叹。尤其是这些音乐,虽然分属不同门类,但一听就知道是您的音乐。我想请教周老师,您对于昆曲、昆歌、评弹的音乐创作,贯穿着一种什么样的创作理念而让您的作品具有如此独特的标识性?

       周友良:王焱您好!承蒙谬赞,想不到会在这里与您相遇。我们经常合作,相处非常愉快。尤其是新编《白蛇传》,摆脱了老本子,但仍旧是一个坚守传统的新昆剧,填词谱曲都谨守格律,有不少感人的唱段。不知可有机会可以再打磨一下?成为一个留得下的剧目。

       我的创作范围比较广泛,与我所处的环境和经历有关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浸润在江南,长年生活、工作在苏州。写过不少歌曲、器乐曲、舞蹈音乐、苏剧音乐、昆曲音乐等等。创作中我常把当地的民歌、曲艺、戏曲的素材,应用到我的歌曲创作和舞蹈音乐创作中。同样我也会把其他音乐的各种手法和技术,融入到我的戏曲音乐写作中。我的写作要求是,力求有鲜明的音乐形象,凸显江南风情的作品也不少。创作中要求音乐语汇尽量简洁,老子说的“大音希声”是很有道理的,我自己也感悟到好的音乐最后都是简单的。

 

       方敏(文狐网总编辑):全球疫情影响着我们的健康生活与正常的人际交往,文艺家们的视角需要怎样调整才能创作出大众需要的文艺作品?周先生对青年音乐人有怎样的期许?

       周友良:方敏总编您好!谢谢您给予我与众多朋友的一次交流的机会。我的家人汤巡在阿根廷用我写的《枫桥夜泊》歌曲制作了一个视频,参加了您们《文狐网》的活动,不料有这么大的反响,谢谢您及网站的同仁。

       当下,全球疫情正影响了我们正常的生活与工作,而且不知这种情况会延续到什么时候。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在家,至少网络还是畅通的,很多问题可以通过网络进行交流,得以解决。同时可以多多学习各方面的知识,写一些平时想写又没时间写的东西。

       最后一个对青年音乐人期许的问题,我自己做的也不够好,谈不上对青年音乐人有怎样的期许,谈一下自己的体会吧。我平时注重学习,非常好学并且善于自学。虽然现在年岁大了,但对新事物以及新技术还是充满兴趣和热忱,体会到这种学习习惯对自己很有帮助,得益非浅、受益终身。所以也希望青年音乐人趁年轻时,学习学习再学习。不仅要学中外的各种作曲技术,更应该向民间音乐学习,向民歌、戏曲、曲艺学习。这种学习不仅仅在音乐方面,还应该在语言方面。因为民歌、戏曲、曲艺的音乐与语言是紧密相关的。地方性的音乐与方言密不可分,如不是当地人,你要搞这方面的创作,还必须掌握这些方言。

       由此想到,现在很多城市都意识到保护地方语言的重要性,并采取了不少措施。我们这个城市一些具有影响力的公众号,不时地会推送一些年轻人讴歌这个城市的地方歌曲,还用苏州方言演唱。设想很好,弘扬地方文化,也有不少问题。一些方言演唱的歌曲,方言很不规范,听起来很别扭,是一种“洋泾浜”的苏州话。因为是你熟悉的方言,所以听的时候不断会被奇怪的发音牵着走,被分心,被打扰。因为发音不标准,所以倒字、破句不少,不看字幕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但这些年轻人并没有察觉这些问题,反而以为有新意,津津乐道地进行推送和传播。这些公众号的编审、采编都是很有文化的人,但也有可能不是苏州当地人吧!他们不熟悉当地的音乐和方言,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也把不了这个关。所以青年音乐人还是要加强学习,积累必备的知识。你要涉足这个领域,必须要掌握它。你掌握了这些知识后,进行一些探索和实践,与你没有掌握这些知识,只是勇气可佳的创作,完全是两回事。民间音乐是一个浩如烟海的知识宝库,趁年轻时尽可能多学一些。作为音乐创作的人,你的知识面以及视野是很重要的,它会决定你今后创作的水平和高度。

       就讲到这里吧,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