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蝴蝶梦_第三十七章_官场·励志_文狐网

迷失的蝴蝶梦

第三十七章

返回章节列表
2001年夏季一天的早晨八点许,一列特别快车,鸣了两声汽笛,从北京站开出,呼啸着向南飞奔。
阴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密集的雨点,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蝴蝶靠车窗坐着,臂肘撑在茶几上,两手捧着脸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雨帘中急速向后退去的模糊景物。她陷入了沉思,默默地回顾在北京的漂泊日子。光阴似箭,一晃就是十三年!十三年经历的风风雨雨,仿佛像车窗外模糊的景物,一闪而过,娱乐厅的一切的一切,在记忆的压缩机里压缩成一个词儿:荒唐!然而,这是刻骨铭心的荒唐!
她的眼前闪过邢严福、邱占祥、朱纯才等一伙腐败官员的丑恶嘴脸,耳际隐约响着,娱乐厅包间里醉生梦死的喊叫声和放荡的说笑声。
她想起了那只为了救她而死去的可爱的小狗,仿佛看见了它躺在地上,嘴里流着鲜血!
她想起了到处疯跑的水上漂,仿佛听见她在狂笑着说:你们看我这奶子多大,多结实!有一百多个色狼亲过我的奶子,他们都会受到法律的惩罚,死后下十九层地狱……
她想起了感染上爱滋病、子宫瘤到了晚期的柳媛媛,进了手术室永远没有出来!
她想起了前几天午夜里的梦境:她手里拿着两份材料,独自在幽魂谷飘荡,不知道将材料交给谁。正在为难之际,那位银发飘逸的老人来到她面前。
“大伯,这是我写好的两份告发贪赃枉法嫖客色狼的材料。”蝴蝶将手里的材料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过材料,认真地翻阅了一会儿,还给了她,说:“很好!我告诉过你,一份在人间天堂后面的那条街的西尽头十字路口烧掉,另一份送给反贪局。”
“我记着呢。只是不知道在啥时候做。”
“明天晚上太阳一下山,你就去烧材料。”
“噢,记住了。那么啥时候将材料交给反贪局?”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你耐心等待,倒时我告诉你。”
“我听您的。”
“你对现在的生活厌倦了没有?”
“厌倦透了。人间天堂是人间最肮脏的角落,最黑暗的地方。我的血液都变成了黑色。”
“你已经用自己良心的泉水洗去了你心泉的赃物,所以你的血液又变成了红色。 你应该离开那个肮脏的地方,过自己真实朴素的日子,不过你还会经历苦难,因为人间处处有苦难。红颜命薄,是因为人间色狼太多。你要小心!”老人说完,飘然而去。
蝴蝶梦烧掉了材料,决定离开北京,回自己的家乡。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大声说:“我不再望那海市蜃楼了,我要回头了,要过真实朴素的日子。”
她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微微闭起眼睛,在心里开始构想自己的美好未来,时而想,要么开办一所业余歌舞学校;时而想,要么找个学校当老师。她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觉得和孩子们一在,自己也会变成了天真烂漫的孩子。她仿佛看见鲜花般的孩子们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听见天使般纯净的童音在校园萦绕……
“请问,你在哪里下车?”一个悦耳的声音突然在蝴蝶耳畔响起,打断了她的幻想。
蝴蝶不情愿地从梦想中回到现实,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无疑,说话的就是他,她想。
她不经意地朝他瞥了一眼。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身材魁梧,足有一米八五左右。鼻梁挺直,天庭饱满,浓眉下闪着一双虎生生的大眼睛,透出了超人的智慧和善良。
她没有吱声,接着又闭上眼睛,开始幻想,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集中精力去想象,对面那个年轻人那双虎生生的大眼睛,不时在她的脑际闪现,她的眼睛睁开闭上,闭上又睁开,反复了许多次,瞥视对面坐的年轻人,他隐约觉得,这个人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在梦里?还是在生活的哪个角落?她想不起来。她注意到,他的右眉稍有颗像黑豆似的黑痣,于是她脑海里突然闪出,她读初中一年级时,班上有个喜欢唱歌的男生,眉梢有块黑痣。那个男生不知为啥休学了。他叫啥名字,她想不起来。是不是他?不可能,哪会这么巧?况且那是少年时的记忆,现在快到中年了,谁知道他变化成啥模样了。她发现他脸上出现了窘态,很不自然地望着窗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不应当不理睬他。旅行坐在一起的人,问长问短,说东道西,这是人之常情,何必故作清高,冷落人家?她想到这儿,搭讪着说:“外面的雨越来越大。”
“该好好下场喜雨了。地里的庄稼正需要雨水。我们家乡旱得很厉害,祈祷老天,这场喜雨普降天下。”他脸上的窘态顿然消失,微笑着用真诚的语气说,眼里露出了期盼和愉悦的光彩。
蝴蝶被他的话语和神情感动了,她感到这是个心地善良而有责任心的男人。在物欲横流的当今,有责任心的男人太少了。
“听口音你是湖北人。”蝴蝶试探着说。
“你说对了,我是湖北人。”他诚恳地说。
“湖北哪儿的?”
“兴山县的。”
“呀,我们是老乡!我也兴山县的。”蝴蝶兴奋起来了。
“是吗?”年轻人闪烁着大眼睛,热情地望着蝴蝶。
“是的。”蝴蝶爽快地说,“我叫胡静。”
“我的名字叫刘杰”
“我觉得你有些面熟。你初中在哪个中学上的?”
“二中。你呢?”
“我也在二中。”
“你哪一年考进二中的?”
“呃,我想想,八二年。”
“初一时,你是不是在一班?”
“是的。初二那年,我因病休了一年学。怎么?你也是一班的?”
“真巧!我们是同班同学。”胡静兴奋得脸颊上飞起了红云,眼里露出了愉悦的光彩。
他乡遇故知,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他们很快地熟悉起来了,海阔天空地谈着,谈老师同学,谈乡土人情,谈个人的工作和爱好,一个话题还没有结束,又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胡静说:“我记得你喜欢唱歌,一下课就和几个男生一起唱起了流行曲。”
“你的记性真好!”刘杰用敬慕的眼神注视着胡静,“那时,我对流行歌曲着了迷,想上艺校,梦想当一名歌手。我爸爸死活也不让我考艺校,他说戏子没人看得起。很显然,这是老脑筋,旧看方法。我爸爸就着样把我的理想扼杀了。他让我学工科,当工程师。可是,我一看数理化就头疼,只好学英语。师范学院毕业后,一直在二中教书。我觉得教书乐在其中,活得很踏实。平时和孩子们在一起,觉得自己永远年轻。利用两个假期,休息、旅游,写作。”说到这里,刘杰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打开旅行包,取出一本书,递给胡静,“这是我刚出版的长篇小说,送你一本。”
“啊,《灿烂年华》!谢谢!”胡静接过书,飞快地翻着书页,“我真羡慕你。你写这本书用了多长时间?”
“一年半。”李杰说话的语气透出了几分自豪。
“你真有才华和毅力。”胡静赞叹道,“这书三百二十页,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啊!”
“除了备课上课批改作业,我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写作。”
“你妻子一定很贤惠也很能干,把家务都包下来了,为你省出不少时间写书。”
“你没猜对。我还是单身贵族,一人饱了全家饱,一人睡下没人吵,一人病了没人问。”刘杰幽默地说。
胡静听得出,李杰幽默的话语中,透出了几分自嘲和酸楚,不禁对他产生了同情,但不露声色。
他们一路热烈地交谈,仿佛忘记了疲劳,一天一夜没合一眼,谈话的内容越来越深刻,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互相倾诉心声。
“哎,”刘杰说,“我们学校正缺一名音乐老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校长说说,管保学校会请来代课。不过,有些大材小用。”
“那太好了!我喜欢当老师。”胡静眉飞色舞地说。她仿佛看到自己坐在风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飞快地跳动,弹凑出欢快的乐曲,天使般的孩子们和着琴声齐声合唱。
第二天早晨,胡静觉得小腹隐隐作疼,开始她以为着了凉,用手捂了捂就会好的,可是越来越疼,难以忍受,躺在卧铺上,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刘杰很快发现胡静脸色煞白,满脸躺着汗水,关切地问:“你咋啦?哪儿不舒服?”
“啊哟,我,我肚子疼!”胡静呻吟着说。
“哪儿疼?”
“小腹。”
“左边还是有边?”
“右边。”胡静说着,“用手指了指部位。”
“我估计,是急性烂尾炎。”刘杰冷静地说,“不要紧。车快到站了,我们下车,去医院看看。”刘杰安慰她说,“我用针灸给你止疼。”
接着,他打开旅行包,取出一个黑色皮夹,从中拔出两根明晃晃的银针,对胡静说:“你伸开腿,仰面平躺着,将右手放在肚子上,我给你针灸。”
胡静像听话的孩子照着做。不知怎的,她一时仿佛忘记了疼痛。
刘杰将一根银针扎进她右手虎口,然后撩起连衣裙,把另一根扎进肚脐右侧小腹。 他表情沉静,精神专注,不时用手轻轻地捻动银针,俨然是个有经验的中医大夫。
过了十多分钟,刘杰问:“你感觉咋样?”
“好多了,能忍住了。”胡静舒了一口气说,她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又过了十来分钟,刘杰一边用面巾纸给胡静擦脸上的汗水,一边问:“现在感觉咋样?”
“越来越好了,略微有点不舒服。”她脸上露出了微笑,“非常感谢你。”
刘杰憨厚地笑着说:“只要能缓解疼痛就行。”
“你真行!还会针灸。”胡静眼里露出了敬慕的神色。
“我家几代都是中医,只有我不是。我只学会些针灸,是在小时候,爷爷逼着学的。想不到今天用到你身上了。”刘杰一边起针,一边谦虚地说,“如果是慢性烂尾炎,用针灸可以治愈。急性的,就不行了,只能缓解疼痛。火车马上到汉口了。下车后,我们去医院看看,不要耽误了。”
胡静感动得热泪盈眶。
蝴蝶住进了汉口铁路医院,医生很快确诊,她患了急性阑尾炎,当天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他住了七天院,刘杰日夜陪护在她身边。
过去的十多年,胡静一刻也没有忘记陈晓,她每天盼望着接到他的电话,收到他的信件,可是她失望了,他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她遇见过许许多多优秀的男人,从未动过感情,心中只有陈晓。然而,刘杰的出现,在胡静的感情大海深处立即引起了强烈的震撼,犹如大洋底发生了九级地震,掀起万丈波涛。 
他们恋爱了!
胡静手术后的第三天早晨,刘杰搀扶着她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缓缓走动。那天的天空湛蓝,晨光熹微,空气里飘溢着醉心的芳香,花瓣草叶上缀着珍珠般的露珠,光彩熠熠。胡静贪婪地呼吸着清香的空气, 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天真烂漫的童年,身边的一切是那么新鲜,那么可爱,让她心荡神怡。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孩子,看见一切都很新鲜,很感兴趣,仿佛初次看见。”胡静深情地凝视着李杰的那双虎生生的大眼, 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彩。
“你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体力正在迅速恢复。”刘杰说。
“是的。真感谢你。”胡静说着换了话题,“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啥问题,说吧!”刘杰眉梢挑了挑,眼里露出了警觉的神色。
“如果我曾经是个风尘女子,你还会爱我吗?”
“我爱的是现在的你,因为我认识的也是先在的你。过去的你我不认识。”刘杰意味深长地说,“你的过去如何,是黑的还是白的,红的还是紫的,这与我无关。况且,每一个人每天都是一次新生。你已经不是过去的胡静了,你是现在我爱的胡静。把你过去的一切不幸的遭遇都统统忘掉吧。某种意义上讲,坏记性是一个人幸福的源泉。”
刘杰的一席话像春雷震撼了胡静的心魂,她觉得他是个有灵魂的真正的男人,是个真正的大丈夫。她本来想把自己的过去全部告诉给他,省得婚后他知道受不了,甚至导致婚变,可是她改变了主意,因为他让她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不要用自己不光彩的过去烦恼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