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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珠|4433次浏览|个人主页

 
1


       我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出生在傍晚,出生在路上,出生在一堆画眉草里。只有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落草”——我一下子就理解了这个词的本意。这里没有人,我的孩子不是寇。寇,是肉身与肉身相煎。而她身边只有草和风。
       我确信这是我的孩子。
       世上,只有母亲最知自己孩子的身世。
       我可以用10个月来证明。
       我可以举出她的父亲。
       我可以回忆那封罕见的情书。
       我可以诉说胎梦。
       我还可以拿出32000年的轮回证来证明她。这张轮回证,目前寄存在俄罗斯。
 

2


       我总以为,我已成家,不能再有别的什么情感。丈夫是篱笆,我要甘于被圈占,锁上心锁,并一生认同这种从灵到肉的领养关系。还要学会帮着丈夫修篱笆。
可是,情不知所起……
       以前——
       我并不知道,他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
       一直以来,我躲在他的臂弯里,我睡在他的粮仓里,我用他的泪水洗脚,有时也喝掉。他总是送我野花,冬天也没有间断。冬天送我玄英。他还送我织有云朵和飞鸟的素罗,送我漂亮的镜子,也给我钱花,每次都是一排排的硬币。他还送我很多东西,我照单全收,一样一样的记着。
       我若是找不到他,就会六神无主。
       他总是用清新的语气,引我坐上他的肩膀,我拽着他的耳朵,他也不喊疼。这样,我会眺望得更远。我有时会颤颤巍巍就要掉下来,我就使劲揪住他的头发。他的发根像是扎到了骨缝里。但他不让我登上他的顶,他说那其实是末路。他太像父亲,抱着我,背着我,抗着我,让我踩着他的脚趾行走。
       我的丈夫毫无察觉。
       我们是悄悄的、顺其自然的、青梅竹马的。
       可是,2013年7月29日夜里,他突然表白:他喜欢我,用心喜欢。那夜,我刚刚走出我的篱笆,准备做一次短途旅行。我离开了自己的床,住到了100岁的老屋子里。春谊宾馆——100岁的屋子有灵了。
       他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悄悄把情书送给我的。这是我后来推测出的。我在情事上,总是笨的,总是等到开花结果以后,才回想起过去种种。他的情书,是一幅画。我可以入画。可惜我不会画画,我用汉字翻译:
       这是美丽的心河系——
       山上,长出了心。是北山,向阳的北山。长出的是一颗大心,足有五亩地。周边,还长出了很多颗小心,每颗也有一亩地。那心,有心圈。心圈,是深红的,是暗绿的。暗绿与深红之间,是自然的过渡色。
       我走上前,摸了一把深红,手感极好,毛茸茸的,像地衣。地衣就是苔藓一类的植物,其实就是大地的内衣。可惜的是,现在大地已经很难穿上体面的内衣了。地衣和苔藓,最怕工业污染,吹上一口脏气,也能让它们毕命。长白山顶峰的苔原地带,轻轻踏上一脚,便三年不生苔。
       我没有踩踏这深红的地衣,它太漂亮了,是不可再生的。我向着心的外围寻找,我又看见了一大块土地。那上面,依旧是柔软的深红的草,种植了一大片。我轻轻一抓,就是一小把。我想,这就是护心草吧?这就是心血吧?
       但我,最想知道心里种了什么?难道果真是空的?很多心,看似是空的、荒芜的、心肌缺血的。其实,那多是因为没有心爱之物入住的原故。
       这颗心呢?
       我悄悄的前进着,我没有什么读心术,只有用脚尖试探心尖。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颗心有栅栏——心栅!这栅栏,是用暗绿的、玉米一样的植物种成的。这栅栏,随风轻摆,掩饰着丰盈的心事。这栅栏,种得很用心,像帷幔一样密实。我悄悄扒开一道小口:我看到真心了。
       这颗真心长草了!这心草是一种黑绿的、一尺高的、狭叶的、健康粗壮的草本株苗。它过于精致,仿佛每一棵株苗的叶片数目都是精心规划过的。叶长与叶宽也是有固定尺寸的。我也是见过五谷百野的人,可是,这一种是什么?我却不认识。但我断定它是农作物,只有农作物,才有理由打理得这么工整。我把手伸进心窝里,轻轻拔起两棵,准备下山……
       山下,是一个铺满黄金沙的小村庄。
 

3


       说说白天吧。
       2013年7月29日白天,正是我落难的日子。我的饭碗,像偏离了轨道的星一样,一去不返。我的丈夫也追不回它。我没有怪它,物物有寓意,饭碗,只有在它盛满米饭的时候,上尖的时候,才勉强是球,才勉强是圆。大概因为我的饭碗总是装不满,所以它的行走总是不稳。这一次,我不知道它掉落到哪个星系里、又在何处乞讨或是吃饱?
       随它吧,饭碗也需要代谢……
       在这样一个生的末日里,我落魄得像房头的草。我逃难一样,住到一个100岁的老房子里。我在夜里听到他的表白。他说,他用心喜欢我,我多么开心啊……
       他一直是让我开心的,且是没有痕迹的,不张扬的。
       他其实曾经送给我很多钱,金币、银币、古币都有。排钱树,是他送我的绿色银行。这银行,上午营业,下午关门。它的叶子,就像硬币一样,一对一对铺排着。上午把钱排出,下午就把钱收回。很有意思的。
       古币,就是钱串子。它是一种多肉植物,学名叫串钱景天。它长得真让人心里痒痒啊!把人再进化上一亿年,也变不成它那模样。钱串子,形如其名,就像古时的铜钱用线串起来一样,它会生长。很有意思的。
       金币,就是银扇草。简直是一物两用,叶子很像银质的蒲扇,朦朦胧胧的,颇有宫廷之风,工艺精道。可是,它长着长着,里面的种子就像大金币了。再一摇,就哗啦啦落地了。天上下钱雨,并不是胡说的。
       我总是从他手中欢快的接过野花。乌头,是像清朝宫廷女人鞋子一样的花,像极了,鞋尖儿最像,还是高贵的淡紫色。柳穿鱼,就更有意思了,枝叶像柳,花朵像精瘦的小金鱼,一枝一枝穿着,简直像是到了渔村一样。雪兔子,也是一种野花,它在开花的时候,我真想动手把它的毛剪一剪。
       有一天,他还送我一副时尚的眼镜,我足足笑了一个下午,笑得肚子都岔气了。加拿大山蚂蝗,一种豆科植物。它刚结荚的时候,就跟眼镜一样,毛边的绿镜框,镜片却有些清透,就连眼镜腿都是非常抒情的。一棵挂满眼镜的植物,简直就像商店的眼镜展架一样了。我真想替它吆喝两声。
       还有一种让我笑死:黄毛黧豆,大尾巴郎君!开着一串深紫色的小花,一副生气郁闷的样子。最好玩的,它的豆荚毛茸茸的,跟黄鼠狼子尾巴似的,还打着优美的S曲线。豆科的植物总是太淘气了,像是毕业于马戏团,它们是天生的模仿高手,进化出动物的外形,都是为了保命传宗。他说,这黄毛黧豆可不能轻易摘,那毛弄到手上痒死个人。
       诸如此类的事情,天天都有。
       有他,我是真正的快乐。只是,习以为常,不知是情。
       我最感动的,是他送我东珠。
       其实,真正的东珠早已绝迹了,它本是生活在松花江里的一种淡水珍珠,它是贡品,清朝时由于皇族的过度捕捞,它没有留下种子便全族陨灭。我曾填词祭奠它:海阔金心苦,江寒玉骨凉。水中之命写苍茫,意远山空梦里又文昌。我把这悲凉的词句念给他听,他当时的表情正是意远山空。
       两年后,他就把绝迹的东珠复活了、给我送来了。
       植物里的贝壳花,就是东珠。
       它真的太像东珠了,花萼就像绿色的贝壳,很大很大,洁白的花骨朵镶嵌在壳心,就像一颗东珠。见到它,我对这个世界某些物种的消失不再恐惧与绝望。宇宙总是留有退路的!世界与世界,是在交替进行的。物种与物种,其相貌是可以轮回的。某一天,我与他也许会在另一个空间里,以另一副身相相见。我只是不能奢望他给我一个孩子……
 

4


       我说过,我可以用10个月来证明,这是我的孩子。
       我和他的。
       2014年5月29日,我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天,我很晚才回家,没有夕阳。她就躺在一堆画眉草里:狭长的叶子、黑绿的、健康的、油汪汪的,开着洁白的小花,小花自带着花瓶。一瓶一花,我数了数,刚好十三朵。她的腰间系着一个画眉草扣,系得很讲究,就像婴儿的小包被一样。我是忽地见到她,心生疼:她是我的,我的孩子。
       你在何处孕育?
       这狭长黑绿的叶子,与他的心草一样啊!
       我颠三倒四地回到家里,我只等着天亮。
       天亮后,我问门卫:你们以前见过她吗?
       门卫说:没有啊,这是什么啊?怪怪的……
       我说: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野花,她来自32000年前——
       门卫:32000年?我说呢!
       只是一小会,我的身后便聚集了很多人:孩子,老人,民工,意外的过路人……
       他们一起焦虑,脚步与舌头一起慌乱:怎么了?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他们见到人堆就害怕,以为是暴乱。这是一个外安内患、心房动荡、心电经常短路的时代,我们的衣食住行是相对安定的,我们的心是患病的。这病,没有精神病好医治。真正的高档的精神之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塞满杀欲和物欲。杀与沙,物与悟,他们一直没有时间深入探讨。
       但是,野花可以安抚一切。32000年前的野花,很快让他们平静起来。一个单体的人,把祖孙百代加在一起,也不足32000年。漫长的时间,可以让他们重新拾起对万物的敬畏。
       可是老师,她叫什么名字呢?
       那个门卫,他很激动,因为这棵32000年前的野花落草在他的地盘上,这是他的芳邻。一种从未有过的职业神圣感让他干裂的眼角再次湿润。
       他的月工资只有2000元,这在这座城市里就算是低工资了。他的工作是临时的:要看门,要伺候小区里的花草,要自己洗衣做饭忍受逐年升级的窝囊气,要登记分发天南地北的邮件和包裹,要处理漏水事件,要保证居民安全……
       可是,现在,他要知道这朵野花的身世,这比活着更重要。
       我说:它叫柳叶蝇子草。接着,我亮出了她32000年的轮回证明……
 

5


       我必须引入一个时代:猛玛时代。
       我必须引入一个人名:俄罗斯的David Gilichinsky教授。
       我必须把他送我的情书全部译出。
       我必须感谢我的梦、感谢春谊宾馆、感谢把我引渡到春谊宾馆的我的恩人。
       是他们,让我与我的第二个孩子相聚。这个孩子,不是胎生、卵生、湿生、化生。而是梦生。
       猛玛象,就是长毛象。它曾是世界上最大的象,比今天存世的大象要大两倍。它身披长毛,一直生活在北半球的高寒冻原地带。它与冰川期是老相好。可是,当全球的冰川被时光过度消费以后,倾巢之下没有完卵,它于公元前2000年彻底绝迹。
       这就是我说的猛玛时代。
       32000年前的柳叶蝇子草,就曾与猛犸象共同晒着一个时段的太阳。
       地球上,我们有很多解不开的迷:建造金字塔的石块究竟是怎么搬运的?《圣经》里的故事是真是假?我们的古人为何那样聪明天窍独开?神话的源头在哪里?一切的不解,都是因为这些能讲地球故事的物种消失了。
       而猛玛象、柳叶蝇子草,还在地下永冻层里冰封着。
       还有那个时期的松鼠窝也在冰封着。
       还有毛犀牛、北美野牛、麝牛以及现在难以再见的古怪物种,都在地下冰封着。
       2012年,是它们的新生,它们见到了思念已久的长生天。
       2012年,俄罗斯科学家们在西伯利亚东北部的下科雷马河沿岸发现了70多个古松鼠洞,洞里储存着近80万粒的植物种子。遗憾的是,很多种子早已没有了生命力。只有抗寒性高的狭叶植物才有机会投生到这个世界上。
       柳叶蝇子草,就这样从冰川期直接穿越,开出了32000年前的
       花。
       这则新闻,从遥远的俄罗斯传到我的耳朵里时,已经是2014年
       2月的一个下午了,我这里春节刚过,正下着雪。下雪是好事,天降暴风雪也不必动怒。火和冰,都是某些植物种子的再生父母。森林大火,正是自然进行物种淘汰的大工程。有些植物的种子,必须经过火烧,因为它们过于坚固。暴风雪的功劳是把千年老树强行放倒,把遮荫的老树枝全部摧残,逼其入土。这才可以让树下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种子成活,一亡百荣。
柳叶蝇子草,她从小就是喜欢寒冷的,它经历了第四季冰川期的极端气候。它乐意借着长生天铺设的洁白的雪道来见我。
       这就是胎梦吧?
       这个胎梦告诉我,我的他——精心养护的黑绿的、狭叶的、我曾误以为是农作物的心草,将会开出这洁白的小花,喜阴。可是,那时我只是莫名的感动,并不知道那就是我的孩子的模样。把32000年前的柳叶蝇子草复活的项目负责人David Gilichinsky教授,最终没有闻到这隔世的花香,他在论文发表的前几天就去世了。这是它的绝笔之作,也是他为植物开出的最后一张轮回证。
 

6


       当我拿着两棵心草下山的时候,我正行走在一个铺满黄金沙的小村庄里……
       这是我译出的那封情书的下半部分,我还没有出画——
       这个铺满黄金沙的小村庄仿佛是我儿时的。路上我遇到一个30岁模样的农妇,她很洋气,微胖,穿着艳丽的花衫、塑料凉鞋,烫着金黄的卷发,却也抗着锄头。
       我问她:请问,这是什么?
       她摇头,信誓旦旦,很抱歉的嗑着瓜子走了。
       我继续向前走,黄金沙与树叶闪闪作响,天空也在随风抖动。
       我必须向前走,我想知道它叫什么。
       这样,我就沿着一条村路钻进了一家食杂店。很矮很矮,我的头都要顶着棚了。但是很凉快,泥土墙的草房,带着一个一步就可以跨过的老式格子窗。有点油腻,有点阴暗,有点不整齐。一个老人,趴在玻璃柜台上。他的面前,是一个胡乱涂鸦的账本。笔上拴着绳,怕它跑了。
       我问他:请问,这叫什么?
       他把眼睛睁得土豆铃那样大:蝇子草!
       蝇?我想,没戏了。以我的经验,村民们总是用想当然的方试给植物命名的:象形、寓意、味道、出生地、恐怖、毒性……这些都是民间给植物起名的主要灵感。
      他见我疑惑,又说:蝇,就是古书上说的蝇。他回身把一本很厚的古书搬出来,搬砖一样。他指给我看那个古体的蝇字。一个身份是农民的老人,他用古书作证,信誓旦旦,我很惊讶。我记住了:这种植物叫蝇子草。
       新的一天总是青亮的。当我从他的“心河系”里走出时,我正躺在春谊宾馆洁白的单人床上。我琢磨着这个梦,因为后面有蝇,我只当它是一个半雅半俗的梦,我没有想到,蝇子草,那竟是他赐予我的——我们的孩子。
 

7


       贝壳花(东珠)的花语是:唯一的爱。
       玄英,就是雪花。
       镜子,就是池塘,他说那是一段圣琉璃。
       素罗,就是天空。
       惊世先生就是雷,跋扈将军就是阴风。青林乐的主唱就是蝉,蝉叫玄武蝉。
       这些都是他教我的。
       他还教我很多宇宙语言:豆花雨、秋水席、天公絮、艳阳根、草帝、甘露子、花信风……
       我们的孩子很怕热,最怕太阳直晒,也怕夜晚的车灯照射——这样的情况下她是不开花的,花瓣抱成一缕,直插到自带的 花瓶里,静静的等着阴凉的到来。要想与她亲昵,最好是在夜晚。每天的七点半以后,我都要与她说话。她太香了,小白花散出成柱的香,比梨花香还浓。这香向来一心一意,从不若隐若现。
       这样的夜晚真好啊!月亮是国画的美,没有风最好。有风,我的饭碗就会再次被吹跑。粉花绣线菊散发出小米粥的香味,仿佛还加了营养的红糖。这是植物赏我的月子饭吧?那糖量正好。我与我的孩子说着悄悄话,我用摇篮曲调唱着问她: 亲爱的,你幸福吗?她一遍遍的吐着香,香珠如玉,像是在回答我。小白花在夜晚才是最美的,夜晚是黑的。
       我的宝贝——柳叶蝇子草,她也给我送来了解密植物身世的新灵感:现在存世的所有耐寒喜阴的植物,是不是骨子里都在诉说着冰川时期的生态?都在暗示我们应该怎样善待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地球?都在渴望地球别再变暖?
       再过几天,2014年6月29日,她就满月了。她是很幸福的。那个门卫,生怕她被割草的工人一并割走,便给她盖了露天的房子,加了栅子,还系了一条红绸带,还给她浇水。他跟我说:我替你照看好她,你就放心忙你的吧!好像他是父亲。但是生存总是不如意的,前几天,他因为一起窝囊事与人吵架,离开了我生活的这个小区。我倒是很想念他的。
       2014年6月29日,我的孩子满月这一天,我还想再给她唱一首歌。
       这首歌,我已唱过多遍了。
       这首歌是我根据布里亚特民歌《乌拉勒吉》倚声填词而成。它原是用布里亚特语演唱的。乌拉勒吉,就是一种野花的名字。布里亚特人,主要分布在俄罗斯、蒙古国和中国。他们都是柳叶蝇子草的家乡人。我把歌声中的布里亚特语,用汉语直接音译了出来。《色武》就是我原创的汉语版的《乌拉勒吉》,它表达的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思念与期许。
       我知道,我和他,迟早是要长相依的。
       多年以后,当我化成土,我和他就可以花好月圆。必须等我化成土,因为,他的名字叫做山。

       《色武》(倚声填词)

       酥油茶煮好
       我看你色武
       书那溪河白又蓝
       吾梦何在

       酥油茶涕零
       我看你色武
       书那天堂
       梦在何处

       你看我美好
       我看你色武
       书那溪河白又蓝
       吾梦何在

       你看我涕零
       我看你色武
       哪是天堂
       梦在何处

       哪有你美好
       想象你色武
       把那天堂带走
       吾梦何在

       你看我涕零
       我看你色武
       把那天堂带走
       梦在何处

       把那天堂带走
       梦在何处


        《作家》2014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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