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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恋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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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湖绝恋

作者:柯文翔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9829      更新:2019-07-04

       钟予驾着他的白色本田车正在向杂志社飞驰。钟予已过而立之年,时任《生活》杂志社的主编。他来自湖北荆州地区的一个偏僻农村,自幼勤奋好学,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北武汉的一所重点大学中文系。大学四年里爱好写作,笔耕不辍,毕业时以其勤奋与在多家报刊发表的作品而被《生活》杂志社的老总一眼相中,成为《生活》杂志社的一名编辑人员。而后又在短短的七八年后升为主编,已发表多篇有影响的作品并被一些中央媒体转载,事业之路可谓一帆风顺。
       然而美中也有不足,钟予的妻子是他心中的一块隐痛。钟予的妻子陈小梅自小是钟予所在村庄的村长的女儿,由于在一次抗洪抢险中村长因救钟予的父亲而死于洪水,钟予的父亲便一手安排了两家的这一门亲事。出于对父母养育之恩以及陈家救父之恩的报答,钟予接受了这门亲事。尽管对这位初中毕业便在家务农的女子没有什么感情,但他还是在来武汉站稳脚跟之后便将她找关系接了过来,安顿在与《生活》杂志社关系密切的一家印刷厂里做了个仓库管理员。
       初来一两年,陈小梅还比较淳朴本分,但时间一久,便沾染了许多城市妇女的恶习,跳舞、打麻将、高消费、攀比等等。这些钟予都还能忍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因文化水平上的差异而形成的鸿沟却越来越深,在一起时两人只能谈谈孩子以及今天的天气,谈完了后两人就相对无语。钟予谈的文学创作陈小梅不懂,陈小梅谈的牌场经历钟予也不感兴趣。每当午夜梦回,钟予醒来时端详着身边的这个女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昨天,陈小梅打了一夜麻将未归,清晨,当她踏入家门时,两人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钟予大声质问陈小梅为何彻夜不归,陈小梅则反唇相讥,说就算是在家钟予也不理他,还不如打麻将,有很多人陪着说说笑笑。吵完后,钟予摔门而去,离开了帝豪花园小区他所居住的这幢复式楼。回想起当初结婚时两人曾经拥有的那份甜蜜,钟予一阵阵心痛,恍若隔世。
       这一两年钟予身体变得很虚弱,常年熬夜写作,困了就喝一口咖啡,累了就抽几根烟,有时灵感来了就写个不停,经常过着黑白颠倒的日子。这种生活方式严重摧残着钟予的健康,他经常剧烈咳嗽,身体也比以前消瘦了许多。搬入帝豪花园的新家后,由于陈小梅装修时图便宜,在她一个同村老乡开的材料店里购买了很多的劣质复合板,房间一直有股难闻的气味,钟予的身体更差了。
       女儿是钟予唯一的欣慰,刚满五岁的她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在幼儿园举办的各种绘画、朗诵等比赛中经常获奖。另外在幼儿园的钢琴演奏培训中指导老师也夸她很有天分,乐感很好。望着女儿弹奏钢琴的背影,钟予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她受到最好的教育,将来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带着纷乱的头绪,钟予将车泊入了杂志社的停车位,锁好车门后,钟予大步走入了电梯。虽然家庭生活一团乱麻,可工作还得继续,不能松懈和放弃。
       《生活》杂志社定于当天下午召集专栏作家和一部分特约记者在东湖宾馆开一个笔会,钟予本来不愿参加,刚想推辞,老总虎着脸说:“不许请假,否则扣当月.....”钟予只好吃完饭稍事休息后,驾车前往该宾馆。一路驰骋,东湖风景区很快赫然眼前。会议在两点如期举行,钟予浏览了一下与会者名单,突然发现了一个叫林风的名字。林风是国内目前正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已发表多篇有影响的文章及几部小说。钟予从未见过她,但久闻其名,曾被她的一部反映都市情感的小说所深深打动。钟予环顾了一下会场,心想,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会像她小说里的女主人公那样超凡脱俗而又命运坎坷吗?带着疑惑,他突然看见了一个坐在窗边的白衣女子,她一头秀丽的长发,白皙的脸庞,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是她吗?钟予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关注这个女人,难道冥冥之中真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影响着世人?钟予不愿多想,他下意识地又看了林风一眼,正好林风抬头望来,一瞬间四目相对,电光火石,多么明亮的双眸,多么温柔的眼神,钟予一下看得发呆,楞住了。林风看见一个带眼镜的陌生男子紧盯住自己不放,一时面色发红,低下头将目光移到笔记本上去。暗道:这是谁呀,坐在主席台上,这么无礼!钟予见林风头低下去也连忙收回眼神。
       会议进行得很快,一番心得体会的交流之后,大家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宣布到楼下餐厅吃饭。吃饭时气氛很热烈,很多相识的人都来给钟予敬酒,钟予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酬着,一边拿眼角余光在餐厅搜寻着那个女子,她是林风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带着一连串疑问钟予终于发现了她。她没有喝酒,低头坐在窗边,品着一杯果汁,眺望着窗外的东湖,带着一丝忧郁。钟予本想走过去作个自我介绍,但不想过于唐突,只好低头向一个熟悉的人打听。原来她就是林风,湖北文坛的一颗新星,年方三十五,来自武汉城市圈,华师大毕业,几年前与丈夫离婚,一个儿子与她相依为命。知道这些情况后,钟予暗自佩服:这是一个坚强内敛的女子。
       晚饭后的余兴节目是卡拉ok加跳舞。不大的舞池里,霓虹闪烁,一对对男女开始翩翩起舞。钟予端着一杯茶坐在大厅的一角。第三首歌是林风唱,她唱的是梅艳芳的《女人花》。歌声悠扬飘荡,“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在飘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心中的伤痛.....”一曲《女人花》唱得钟予愁肠万千,他清楚地看到,在幽暗闪烁的灯光下,林风两眼已泪光涟涟。钟予抽出两片纸巾绕开跳舞的众人默默走到林风的身边递了过去。“谢谢”,林风接过纸巾,把脸转到暗处擦了擦,极力掩饰自己的泪容,然后转过头对钟予勉强笑了笑。
      “我是钟予,《生活》杂志社的主编。”
      “嗯,我知道,看过你的小说和介绍。”
      “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阳光总在风雨后。”
      “嗯,谢谢你,我没什么,我很好。”
       林风情绪稳定后也很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这个戴眼镜的青年男子,他的头发很自然地倒向一边,目光亲切,带着一副温和的笑容。
       轮到钟予唱了,他点了一首《跟往事干杯》。一首经典的老歌!“干杯,就让那一切往事成流水,把那往事,把那往事化作一场负累.....请和我举起杯,跟往事干杯!”钟予这首歌是唱给林风听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林风特别亲切,他突然产生出一种想保护她,安慰她的冲动,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他和林风虽然刚刚认识,但一见如故,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晚会散场了,在互留了联系方式后,钟予想开车送林风,林风婉拒了,钟予没有坚持,他目送着林风上了出租车后发动了自己的车子,然后开车回家。
       日子在一天天流逝,钟予的家庭生活越来越沉闷,越来越窒息,每天和陈小梅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钟予只好吃完饭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专心写作。
       异常是在年底发生的。起初是陈小梅回得很晚,直到有几天彻夜未归。钟予问陈小梅什么原因,陈小梅推说是打牌打得很晚了,为安全起见留宿在同事家中。直到有一天钟予把电话打到她同事家中而她同事说她不在那里时钟予才起了疑心。终于有一天,他亲眼看见妻子陈小梅与一个中年男子从宾馆里一前一后走出来。这次,陈小梅坦白了,但哭着说只是一时糊涂,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钟予不想听她的解释,他已经被这场婚姻折磨得心如死灰,坚持不下去了。他可以原谅她的没文化没学历,可以忽略两人之间存在的文化水平上的鸿沟,可却不能原谅她的背叛,尤其是他让她衣食无忧,安逸享乐时她还这样做,他实在不能原谅。
       陈小梅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数都使出了,并且拨通了荆州老家的电话。钟予的老父当天下午就从荆州坐长途客车赶来了,然后是陈小梅的全家人。钟予的老父一来就当众狠狠地抽了钟予一巴掌,大声骂道:“你忘了当初你爹是谁救的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望着老父满头的白发和颤巍巍的身影,钟予抹去了嘴角的一丝鲜血。是啊,救父之恩不能忘记,可这桩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硬把两个在文化认知上存在巨大差异,并且毫无感情基础的人安排在一起,注定是一场悲剧。想起这些年两人之间味同嚼蜡的生活,钟予不寒而栗,他不想再错下去了。
      “我要和她离婚,我会给她补偿,家里的钱和东西都给她。”
      “什么?你这个畜牲。”老父怒不可遏。
       钟予脸上又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的脸开始麻木肿胀,他默默地离开了众人.....
       经过半年的拉锯战后,自知理亏的陈小梅妥协了,两人平静地办理了离婚手续。钟予将银行的数十万存款和另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过户给了她。女儿是两人争执不下的焦点,最终女儿选择了母亲,钟予歉疚地抱着女儿亲了许久。
       一场婚姻就这样结束了,钟予有些失落,却有种重生的感觉。
       在这场离婚大战中,林风并不知情,她把钟予只当作一个可以互相安慰的朋友,因为她大钟予三岁,她也把他当作一个可以聊天的弟弟。
       钟予离婚后的第二天,便把林风约到东湖九女墩,打开车尾箱,拿出一大束鲜艳的玫瑰花递给林风。
        “这是什么意思?”林风不解地望着钟予。
        “从今天开始,我终于可以追你了。”钟予深情地望着林风。
        “为什么,你不是有家庭吗?”林风充满疑惑。
        “我离婚了。”钟予说。
        “为什么,为了我离婚吗?”
        “不,我和她一开始就是场错误,现在,错误结束了。”
        “那我会良心不安的,别人会以为我是拆散你们的第三者,再说,你比我小,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
        “离婚的事情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是她背叛了我,你不用有什么思想包袱!对,我是比你小,可年龄不是问题,出生不由己。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时间,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可我们毕竟萍水相逢,你了解我的过去吗,我对你也是知之甚少。”
        “这些都不是问题,以后我们会逐渐互相了解的。”
       “我比你大,以后老了会很难看的。”
       “这样有成熟美,我喜欢成熟的女人,不喜欢那种娇气的小女生。”
       “我没有思想准备。”
       “我给你时间。”
       “我.....”林风刚想说什么,钟予的双唇堵住了她的樱桃小嘴。慢慢地,她心中的坚冰一点一点在融化.....
       林风与丈夫已离婚三年了,痛苦的婚姻让她的眼泪都流干了。
      没有了爱情的她,万万没有想到亲情的背叛。林风与弟弟共同投资公司,公司发展了,亲弟弟却独吞了她的钱远走他乡,亲情的叛离使她伤心至极。
       此后三年里,有亲朋好友给她介绍过朋友,她也征过婚,然而,真情难觅。为此,她想从此关闭心门,此生不再嫁,把儿子抚养成人,终了此生。
       她辞去了报社记者一职,专心在家写作,也为了照顾好读初中的儿子。生活本来平静如水,可钟予的出现打乱了她的平静。她很早就读过钟予的文章,欣赏他的才华。那次笔会后与他相识,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关心,不禁有些怦然心动,又经过这一年的电话短信交流,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可这份关心到底有多深呢?他是把自己当作了一个离婚后的临时替代品,还是真的一往情深,想与自己共度余生呢?林风不敢确定。
       正在两人卿卿我我时,林风的手机响了。林风推开了钟予,接通电话,电话中一个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地问道“林作家,晚上能否赏光一起吃饭?地点你选。”
      “他是谁?”钟予疑惑地问道,林风捂着话筒对钟予小声说道:“我的一个忠实读者。”然后林风对着话筒说道:“对不起,孟总,今晚有事,改天再说吧!”随后挂断了电话。
       “一个读者?”钟予追问道。
       “嗯,也是一个追求者,武昌区某国企的老总,四十出头,实力雄厚,给我打了将近半年电话了。”林风解释道。
       “条件还蛮不错的嘛!”钟予酸溜溜地说道。
       “可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林风很认真地说:“人不能光只有钱,而没有精神世界,我曾经笑过他,穷得只剩下钱了。”林风笑道。
       “哦,是吗?”钟予感觉到两个人的心越来越近了。他已经认定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他一直在等待和寻找的那个人,下意识地,他把林风越抱越紧.....
       钟予开车把林风送到楼下已是晚上11点了,林风刚要下车,钟予又一把抱住林风,这一次林风很投入,两人吻得激情澎湃,难以自持,最后林风挣脱钟予,“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好,你说。”
      “一是不要让我的儿子知道我们的事,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你。”
      “嗯,我答应。”
      “二是所有事情都要让着我,即使我错了,也要听我的。”
      “哇,这简直是不平等条约,嗯,我依然接受。”钟予笑着说。
      “三是教我开车,我拿执照很久了,一直不敢开车上路。”
      “嗯,我教你,以后就在东湖边练车,一直到把你教会为止。”
      “这还差不多。”林风娇嗔地拧了一下钟予的鼻子,推开车门上了楼。
       望着林风远去的身影,钟予喃喃说道:“我会的,我会用一生把你守候。”说罢发动了车.....
       林风回到了家,儿子已经熟睡了,望着儿子已逐渐成熟的脸庞,林风思绪万千,“孩子,好好睡吧!我会为你找到一个疼你的新爸爸的.....”回味着在湖边亲吻相拥的一幕幕,林风轻轻地闭上眼睛,带着一丝笑容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长着一对天使的翅膀,而钟予则骑着一匹白马向她走过来,她使劲地扇动着翅膀,飞起来,飞得很高很高.....
       光阴冉冉,钟予和林风在一起度过了一年美好时光。他们的生活情趣也一样,种花草,看电影,打羽毛球...
       这一年里,钟予和林风保守着两人的秘密,没有让林风的儿子知道。钟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林风,冬天为林风取暖,夏天为林风扇凉,呵护林风的一举一动。哪怕林风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钟予也如临大敌,到处买药并看着林风服下才放心。 隔三岔五,在市内市外,只要哪里出了好吃的,钟予就很快带着林风去大快朵颐,一解馋虫。这一年里林风长胖了不少,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色。她有时很任性地刁难着钟予,安排一些很困难的任务交给钟予,钟予全都笑呵呵地去做了,没有一丝怨言。
       闲暇之余,钟予带林风到东湖边去练习开车。林风驾车时离合器和档位老是掌握不好,经常是一换档车子就熄火,就算是走起来也经常开得歪歪扭扭,好几次差点要冲进东湖洗澡。钟予总是不厌其烦地笑着纠正她的错误,手把手的教。功夫不负有心人,林风的车技渐渐地娴熟起来,她终于可以把车子开得像模像样了。
       练车之余,两人就把车停在湖边,欣赏着湖光山色。钟予喜欢从后面抱着林风,嗅着她的发香,耳鬓厮磨。坐在车里时,林风则喜欢枕着钟予的大腿,然后双手搂着钟予的腰入眠.....
       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有一天傍晚,钟予开口向林风求婚。“嫁给我,风。”
      “什么,我还没有想好。”林风娇羞地笑道。
      “你还没有过我妈这一关,还有我儿子,没有他同意可不行。”
      “好,我来做他们的工作。”钟予坚定地说。
      “你以后在家安心写作,成为一个著名作家,完成我们两个人的理想,我将是你的第一读者,我们以后共同改电视剧.....”听到这一切,林风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仿佛看到了她和钟予在一起生活的场景:她潜心写作,钟予下班后操持着家里的家务,两人共同做饭炒菜,洗衣拖地,看电视新闻以后,共同探讨新的题材和思路,休息时一起周游世界,一起写作,一起赏月,牵手漫步江滩.....林风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当中。
        时间已是2008年3月,杂志社例行组织体检,钟予本来不想去,可老总一把拉住他说:“这可是为了你们好,现在文学界很多人英年早逝,有病早治比晚治好。
       “好吧。”钟予答应着去了。
       检查结果下午就出来了,医生拿着报告单表情凝重地把钟予留了下来。“你最好去同济医院再去检查一次,你的血液可能有点问题。”
      “没事,我结实得很。”钟予比划了一下胳膊。
      “你一定要去再检查一下。”医生坚持说道。
      “好吧。”钟予心情开始有些不安,他驾车去了同济医院。最终结果出来了,医生表情复杂地望着钟予:“你的亲属来了吗?”
      “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我的亲属都没来。”
      “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什么?”
      “你这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白血病,你现在的造血功能基本丧失,而且已经是晚期了。”医生遗憾地说道。
      “医生,你不要开玩笑。”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钟予愣住了。
      “我们做医生的从不开玩笑。”医生一脸严肃。
      “我还有救吗?”钟予抓住医生的手。
      “太晚了,发现得太迟了,你现在最多还有一年的生命,抓紧时间享受一下人生吧!”医生后面的话钟予都没有听进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医院,又是怎么回的家。
       夜已经很深了,钟予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似乎就已经结束了,生活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他还有太多太多的心愿未了,他还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需要去照顾.....
       手机不停地在响,可钟予却呆坐在那里,仿佛万籁俱寂。他知道这是林风打来的,但是他没有接,他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她。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好不容易刚刚摆脱了亲情叛离的阴影,却可能再次失去爱情。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以前他也遇到过很多的挫折和磨难,他笑一笑,挺一挺也就过来了。但这次呢?老天似乎不给他机会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上天为何如此不公?钟予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牙齿将嘴唇咬出了鲜血。他一拳打向墙壁,手指立刻血流如注,他任由这血流着,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天亮了,钟予刚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了林风,她就坐在花坛边上,头发上一头的白露,满脸倦容。“予予,怎么了,为什么一晚上不接我的电话。看你房里的灯未开,我以为你没回来,我在路灯下等了你一晚上。”林风关切地望着钟予,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不能让她知道真相。爱她就给她幸福,而不是给她痛苦!长痛不如短痛!经过一夜的思考,钟予已经作出了最终决定,他硬起了心肠。
      “我去哪儿干什么,不用事事跟你汇报吧!”
      “什么?”林风不敢相信这就是前几天还海誓山盟,信誓旦旦说要娶她的那个男人。
       她退后两步,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什么事都没有,是你太多心了。”钟予狠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想让林风自己慢慢死心而离开,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为了让林风死心,钟予找出了一张他与一个女读者的合影,那个女读者在照片中很夸张地紧紧地抱着他,满脸幸福的笑容,头紧紧地靠在钟予的肩膀上。钟予将照片小心地放进了包里。
       第二天,林风果然守在杂志社的门口。“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林风直直地望着钟予。
      “好吧。”钟予跟林风一起走进了钟予的办公室。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哪里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林风质问钟予。
      “什么事情都没有。”钟予表情很不自然,他装作拿包里的东西,一不小心将那张照片掉在了桌面上。
      “好啊,钟予,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林风看到了照片,一把将照片撕得粉碎,撒在钟予的脸上,眼泪夺眶而出,捂着脸跑了出去,剩下钟予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仰天长叹.....
      “我和你一切都结束了,你这个玩弄女性的伪君子。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是林风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钟予看着短信,心如刀绞.....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遁入空门,了此残生。主意已定,他谎称南下发展向老总和一帮同事辞行。老总和同事都依依不舍地挽留他。钟予把眼泪吞进肚里,挥手而去。
       安顿好家里事后,钟予来到了中原一座名寺正式落发修行,在静静等待生命最后时刻到来的同时,钟予开始了创作,他要把他们的爱情故事写就一本书,以对她的生死之恋!
       为了忘记痛苦,林风则继续潜心创作,她的事业迎来了又一次的成功,而她的爱情却虚无缥缈。
       钟予经过一年来的创作,记录着他们纯真爱情的长篇小说《东湖绝恋》终于出版了。在生命的最后这段时光,钟予无数次拿起手机又无数次放下。他万分思念着林风,可总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他:爱她,就给她幸福,就不要再打扰她。
       弥留之际,钟予写了一封长信,他要在最后告诉林风真相,他要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
风,你好!见到这封信和小说《东湖绝恋》时,也许我已不在人世,也许你已另有所爱,然而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这份爱,今生今世,至死不渝!只怪造物弄人,相逢恨晚!那张照片是假的,那个女孩只是我的一个读者,我和她素不相识,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我离开你的原因是我患了白血病,而且已是晚期。我们俩都不容易,出生在农村,从小劈柴挑水,插秧割谷,受尽磨难。尤其是你,一个文弱女子,对前途充满着理想,却总是遭到生活无情的作弄。我知道,你以前的婚姻对你是多么大的打击。我也知道,你以前经常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所以,我不能让你再受打击了。我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我不想你再孤独了!!!原谅我!!!再去找一个更好的、知你懂你的人携手人生,在天国里我会永远为你祝福!
       很遗憾,我不能爱你到天长地久,不能呵护你一辈子!我没有许多的财富留给你,我只有这张银行卡留给你,还有我的房子留给你……
       别再为写作熬夜了,珍惜你的身体!祝你一生幸福,心想事成!最后,请将我的骨灰带回,撒进东湖。因为那是我们相识、相恋的地方!
       钟予绝笔
       钟予将信托给了他的一位师弟。两天后,钟予安详地走了,带着对生活的无限眷恋和对林风的爱恋,他依依不舍地走了。
       一个星期后,钟予的师弟出现在武汉街头,凭着钟予留下的电话和地址,他在林风的作品研讨会上找到了林风,将一封厚厚的信和一本《东湖绝恋》递给了她。林风拆开信一看,顿时晕倒了.....
      “予予,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林风知道错怪了钟予,但此错已无法挽回……
       两天后林风跟着来人来到存放钟予骨灰的地方,跪倒在钟予面前,她无法原谅自己对钟予的误解,她本该可以陪伴钟予走过这最后一段人生之路的,可现在她没有,她让钟予在万分孤寂中死去了,她无法原谅自己,她撕心裂肺地哭晕了....
       她不能让他再继续孤独下去了!
       林风带走了钟予的骨灰,来到了他们常去的东湖之畔。他们在这里相识相知相恋,又在这里生死相离。她默默地将钟予的骨灰撒进东湖,她知道,她的生命已融入了这片湖水,永远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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